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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西,河口往事之五:你的名字

2019-02-04  本文已影响3人  蔷薇季
川西,河口往事之五:你的名字

一度,把这首歌单曲循环很久,一直听——

《你的名字》

笔尖落在纸上,仿佛春天的种子

  被大地谦卑的胸怀抱紧;

  我的笔步步莲花,若不是它流泻出

  那撕裂空气的两个音节。

  油墨沉入纸中,永不能让它离去,

  我发誓永远停驻的一片故乡;

  笔尖在故乡的麦田上,纵横耕耘,

  纸相信笔好似我们相信日月升沉。

  你的名字,是从太阳里浸透的金色,

  又像泥泞遥远的路程般绝望艰难;

  每晚我看到挂在树梢上悒郁的月影,

  我的心情,就像你的名字般无限苍凉。

  笔尖扭动着牵动雷雨的锋面,

  要赠予故乡的麦田一场甘霖;

  时时在涨满的妄想只得从笔尖倾吐,

  请原谅我对你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亵渎。

是的,你的名字,像是心底深处不会对人说出的旧情人的名字,只是深深深深地印在心上。

我无数次想要提笔,却总是不知从何写起,每一次提笔,仿佛都是对故乡的亵渎。

就是这样的心情。

我是那么熟悉他,他对我,又是那么陌生。

多年来,故乡有许多的物是人非,但,山川啊,河流啊,村落啊,那熟悉的样子和众多的名字,却从不曾改变不曾忘记。

我的故乡,川西,在成都平原向青藏高原过度的邛崃山脉纵横的山川河流之间,受金沙江流域的康巴文化影响,我们的称呼里,带着许多的“阿”字。阿婆,阿奶,阿爷,阿妈(阿大),阿爸(阿爹),阿婶,阿嬢(相当于阿姨),阿伯,阿舅,阿爸儿(相当于叔叔),阿姐,阿哥,阿嫂,阿兄,阿妹……

在路上遇到,老年人喊阿爷阿奶不会错,中年人喊阿嬢阿婶差不多,年纪差别不大的喊阿哥阿妹。一个地方上的人,总是沾亲带故都理得出关系来,除了辈分高低有别,称呼大致不会拐(搞错)。

我十分钟情的西部民歌,诸如——

《婚誓》

阿哥阿妹啊情意长,好像啊流水日夜响,

流水也会有时尽,阿哥永远在我身旁……

以及——

《小河淌水》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哥啊哥啊哥啊

山下小河淌水

清悠悠

…………

十分婉转动情,情窦初开时就想,等到有一天,要把这歌,唱给我心爱的阿哥啊!

不论生活和命运几多甘苦,我们川西女子,情感总是如川西山水般多情缱绻,善歌以表情达意。

当然,故乡的名字不只是阿哥。也不只是甘溪、河口,还有许多。

和中国广大的农村一样,我们川西河口也是以大姓人家为主聚居,地名就有十分鲜明的姓氏特征,杨湾、熊营、朱场、高碥、徐坝、大王碥、张沟、郭坝、费沟、代阿碥、韩坪……一看,一听,不仅知道这里姓啥的多,而且地理特征都出来了,碥要靠山,沟是近河,坝是两山之间的阔地,坪上台地高远……

河口村上主要有三大姓,四队姓王的多,五队姓杨的多,我们三队姓李的多,所以,我们三队又叫李碥。

碥上靠山不近河,我们喝水都在屋后山脚房前树下挖甜水井,也有从山上理山泉水喝的,用竹筒或小塑料管子引流到家,就不用打水提水了。家家都有大水缸,川西特有的大青石板打制的大方石缸,或是川西白黏土烧制的圆陶缸。从小,我们就提着或者挑着水桶从房前屋后水井里打水储在缸里用。

我家屋后有两眼井,水质特别好,冬暖夏凉。夏天直接趴在井边喝,妈妈做的凉糕会放进去冰凉再吃。

除了姓和井,李碥最大的特征是有两棵大针楠树。

下村口的针楠树下有两口甜水井。稍高一点的一口井专供喝水,低点的一口井专供淘菜洗衣日常用,低井开口,脏水流走,清水从高井流来,如此循环经年。

针楠树下住着李家兄弟,是我家近邻。李家的娃叫国民、民强、永红、建新、永松,他们是我哥哥们的发小伙伴,李家的闺女叫永芬、秋子、明珍、秀梅,是我的伙伴发小。

我们在放牛割猪草回家后,就会聚在针楠树下的小坝坝里,划上游戏的格子,跳房子、拉云、跳绳、抓石子,各种游戏。

拉云是一种不分男女的游戏,分成人数力量相当的两组,一组占一个空间,地上画好通道,冲出去,再冲进对方的地盘,占据,就赢了。既要冲出去,又要阻止对方冲出去冲进来,还要保卫地盘,不知是谁发明的这个游戏,十分好玩,嗨起来呼声震天,爹妈叫都听不到,整个村落都是我们的了。

上村头的大针楠树下住的是杨家,杨家的娃们叫树国、树军、来源、志军,国军,国富,杨家的闺女叫群群、冬莲、永珍、花子、水蓉,杨家的娃学名起得很有个性,最后一个字连起来就是“信义和平”。

杨家李家混居,也通婚。杨家的来源就娶了李家的水蓉,整个李碥都沾亲带故是亲戚。但也不能排除为争个屋檐地角或是因为娃娃割孽吵架打得头破血流的。

我记得,李家的柜子哥,有癫痫病,我们都见过他犯病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很吓人,后来跟李家的另一大哥家打架脑部受伤,手术后癫痫病就奇迹般好了。因祸得福呢。

在李碥,度过我的童年和青春期,我最亲密的名字有三个,亚群、群霞和秀梅。

秀梅比我大,是我人生初潮的启蒙君。她最先知道什么是例假,问我,我不知,她告诉我,我就懂了。

秀梅是个美丽多情对人生有诸多期待和梦想的姑娘。无奈身居川西偏僻之地,重重大山隔阻,对于她寄予最多期望的婚姻爱情,却总是不如意,竟至后来精神失常失踪多年,大家都不再抱期望时她又被公安局送了回来。回来已是中年,剃的平头已然花白,对人十分戒备,饭量很大,又几度出走,家人乡亲找回来,皆不知所措。梅的命运,时常让我觉得无力无奈无助!

群霞是个十分开朗的姑娘,和我同岁。我们经常一起外出割猪草,早早出门,躲在树荫底下打扑克、吹牛聊天讲故事,我时常给她们讲我躲在爸爸书堆里看来的那些故事小说,群霞的姐姐群芳总是给我们讲她做的梦,每次她一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我们就异口同声起哄说,梦见一个解放军!哈哈哈……因为她十分敬仰解放军啊,期望将来嫁个解放军!多么坦诚舒爽的姑娘啊!她后来没嫁给解放军,但也过得平安顺遂。群霞和我一样晚婚,估计都是因为故事听多了耽于幻想的缘故吧。群霞裙芳姐妹俩,身上有许多我没有的自在天性,总是令我不由自主想接近。

亚群,是离开故乡许多年,最多次走入我梦境的姑娘。她永远是十六岁就很早熟的样子。亚群长相温柔,双目含情,比我懂人事早。她因出生时先天不足导致走路有些偏跛,但这在我眼里几乎不存在,没觉得她有残疾。我们那时有多好呢?我只能陈述——

她的妈妈和我的妈妈关系很好。因为两家男人都在外工作,她俩经常作伴干活。我和亚群同龄同班,也很合得来,自然是一起长大好得像拆不开的一对儿。及至她们家先搬离李碥去了万古的乡上,那时我们都上初中了。我在中锋,她在万古,相隔十数里地,我们一直通信,周末,她会来接我去她家玩,我们相对而行直到欢快相遇,多少少年的心事秘密都倾述,我们多么热切地渴望在一起,以至于,有一次我走小路跟她错过了,她回去后先没见到我还哭了一场。

亚群,我最亲密的儿时伙伴,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她爱臭美,就去镇上学了美发,后来,一直在乡镇上开美发店,我去看过她,大家不知说什么好。所有美好的情意都留在岁月深处,不论走多远,她,还是时常出现在我梦里,我们依然在河口村李家碥的河坝和山路上撒丫子,过着云样的生活。

记忆中,还有许多名字,多年后相见,我甚至会脱口而出。也许,记述时有些名字已不准确了,但,在我笔尖流淌下来,就是这样了。还有许多,不及细述。

大大小小的,你的名字,都在我心里,还有什么,比记住这些更深情?

那是我热爱的故土,川西,那是我难忘的故人,甘溪,河口上!

因为名字,才发现,往事并不如烟,故园风雨后,乡关情更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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