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9）

我把搁在阳台栏杆上的双手抽了回来，栏杆上的雨水，沾湿了我的手。

女人随手取来两块洁白的毛巾，一块递给我，另一块被她按在阳台栏杆上，缓缓地推过来，缓缓地拉回去。

擦过的栏杆很干净，这种干净绝对不是刚刚那两下擦出来的，而是平时经常擦拭的结果。

我用毛巾擦拭着双手，不知怎么搞的，我的嘴巴竟然向她发问，问她十年前的那一刻，她是因为什么才选择从这里跳楼自杀。

我本来想，绝对不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问出这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时刻提醒自己，可我还是没有忍住。

然而，问出口之后，我便后悔不已。可我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我真怕自己的问话勾起她那一刻最黑暗的情绪。

然而，我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因为女人听到我的问话，她立刻大笑起来，爽朗的程度，好似餐馆里的那个一头钻进电视剧里的老板娘。

笑了一阵，女人随手将手中的毛巾按在了阳台角落里的洗衣机上，反复地擦拭。

擦了几下，又回手把毛巾按在了一旁的盆景架子上，反复擦拭，这个时候，女人的大笑渐渐地变成了微笑。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仔细地环顾了一下阳台。

阳台的空间不算大，可被女人布置得很女人味，以我的眼光来看，也很小资。

一排盆景架上，摆放着云朵般的文竹，婀娜兼刚劲的松枝，其他那些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盆景，我叫不出名字，却完全不影响我感觉出来的美和妙。

紧邻盆景架旁边，几根拱形的竹条搭成了一个好似欧式风格的小花棚。

花棚上缠绕着绿叶藤，藤上面开满了红花，粉花，期间还有一些藤蔓嫩绿的芽须，打着勾儿，打着旋儿，在微风中惬意地摇曳着。

在花棚的内侧，有一个带有玻璃罩的书架，书架上的书摆放整齐，有文学名著，成功励志，占大部分的书是音乐，一本钢琴简谱的大开本翻开着，放在距离座椅最近的位置，触手可及。

在我的记忆中，当时我救下这个女人的时候，阳台上只有一个木头杆子的拖把，斜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还有一把杆子锈迹斑斑的扫把，倒在阳台的角落里。

女人微笑地问我，现在比那时是不是变化好大。我连忙点头。

我用手臂在阳台上划了个半圈，问这些都是不是她布置的，她笑容灿烂地点头说是。

我微微地点点头，看向阳台下方，略有所思，用手指了指阳台下面，问当时她年迈的父母在楼下逼迫她什么来着。

她微笑着说，她的父母坚决反对她自作主张，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厨师。

我问她，她父母的理由是什么。她说她父母说她和那个厨师完全部不配，甚至，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惊诧，心想，人生经历丰富的老人家绝对不会轻率地下结论做决定。

女人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对我说，其实她父母的态度和决定也是有情可原的。

说着，女人便伸出手，往屋子里伸了伸，礼貌地示意我进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