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的故事（2）
本文首发：梅雨飘香 微信公众号
欢迎搜索关注！
“别扯了啊，欺负我一孤寡老人，不厚道了啊！”
我蹙眉，斜睨她一眼。
伸出筷子在火锅里迅速乱翻，夹住一块鸡肉。在空中放了一小会儿，略一迟疑，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吃菜，吃菜。”
她刚伸出的小碗也是在空中放了会儿，最后寂寞地落了下来。白皙的脸庞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咬住红唇，低下了头。
“你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难怪是孤寡老人。我这大老远的过来找你，你觉得我是吃了没事就为了扯淡？我犯得着吗我？”
声音依然柔若无骨，依然弱不禁风。
但显然已不是在念诗，因为我听出来了些微的颤音。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我记得你告诉我的是，来探讨写作的吧妹妹？怎么整着就成了……相亲了呢？”
我大大咧咧地说着，大口大口地吃着。眼里的余光落在她清纯好看的脸上。为了表明不在意，或者为了掩饰某种不安，我故意把嚼菜的声音加大。
我就是一头猪，吃了睡睡了吃的猪。我不需要柔软，不需要心动，不需要为女人而否定现世安好。我只想和自己相处，做一个没心没肺的无情老男人。无处安放的生命得有一颗薄情寡义的躯体去承受。我还没有享受完这个世界的嘲讽、遗弃，就让我孤零零地躺在星球下的某个角落里做一片飘凌的叶子。不会有人发现，直至枯朽。
“别当清洁工，妹妹。我是你收拾不了的一枚秋天的枯叶。”
我响亮地吃着，吃相很难看。
我用嘴上的难看来抑止心里的难看。有什么会比情欲的冲动更难看的事情呢？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王小东，我怎么就看上你这样……”
她气急败坏，秋天还没结束，满脸已打了冬天的冷霜。
红色的针织毛线衣，艳得像团团火把，衬得我心里的秋天火红红的一片。微微挺起的胸口因为难抑剧烈的激动，而阵阵起伏。
姑娘，你看来真生气了。大好的青春你不要享受，偏要来这里受一个糟老头子的气。活该！
我好整以暇，我无动于衷，我像是一个无赖。我只想用最冷漠的语言在粉丝和作家之间划一道分隔符。
“你叫什么名字？”
“你，这是存心气我吗？”
她掀起花儿一样的脸，如同深秋的月光，怨毒地凝视着地球上一片怎么也看不清的秋之深水。
“我问的是你的真名。我知道你的笔名是无霜。”
呵呵，无霜。明明是霜意满天。
“我在朋友圈发过。”
“发过什么？”
“我的名字啊！”
她气急败坏地拍桌子，已然没有了粉丝对于“明星”的崇拜。那样子就像是在讨债。
她有在朋友圈发过名字？我迅速翻阅大脑中的库存：
一个娘里娘气的小鲜肉从背后揽住她，上身赤裸，肩膀上纹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图形。她裏着白色的浴巾，满脸绯红。似乎都能听到喘气的声音。
那像是在酒店卫生间的镜台前。
那男的真的好娘，身无三斤肌肉，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呸，真贱！
我收回搜寻记忆的心，自以为可以泰山崩于前而内心无恙，可说出的话却出卖了我。
“对不起，我只看到一个小娘泡从身后抱你的照片，你们像是在行使某种动物繁衍的权力……”
“不说了，你就当我没看到啊……对，我真没看到……”
畜牲，真该千刀万剐……
我嘴里和心里说着截然相反的话。心一阵撕裂的疼。特妈的，关老子屁事，关老子屁事……
“服务员，上酒！给老子一小瓶矛台！”
“先生，酒已经上了呀，是不是还来一瓶？”
“来你妈屁的，上哪儿上了？”
“唉你这人咋这么素质，酒就在桌子上啊！”
年青的90后服务员冲动地冲了过来，伸出五颜六色的兰花指，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小酒瓶。
“哪，那不是酒是什么？”
我瞄了一眼无霜，她此时无声胜有声。
满眼都是秋水，满脸都是秋色。寒怨，寒怨……肩上透明的带子，绑着一具娇美绝代的青春。但这具青春的躯体里却横七竖八写着娘炮男的名字……
尖刀捅进了我老气横秋的心脏，然后残忍地一绞。我能听到鲜血喷涌的声音。我能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耳边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无霜，你知不知道……
算了罢，有些事情属于老男人的萎琐：那首《霜夜码头》的诗是写给你的…那首《秋霜雪千年》是写给你的…每天晚上都是最后一个和你说晚安…从来都不曾忽略你发来的微信，比我老爹的微信还重要……
无霜，你不知道。那张照片差点让我这条老命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留下残余的生命只是为了见你，见你最后一面。我要确认你倾城的容颜里藏着成千上万个贪着你的美色的男人的纠缠与眷念。确认我在确认这一切都非虚拟的情况下，肋骨与心脏究竟是怎样一点点碎裂的。
无霜，我们在这个世界里遇见了有十年吧。神奇的网络让我们摒弃时空的局限，在无声无息的网络电波里完成了情人间的深情厚谊。十年前，你还是个扎着双马尾的洛丽塔，我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十年后，你已玉树长成，我已老气横秋。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凄绝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你是不一样的粉丝，一直都是。我从来不见红粉，因为真正的红粉，是你。我装作不在乎是因为太在乎。我装作离经叛道是因为我无法面对却终究还要面对。
我紧攥起拳头，对着兰花指服务员猛然咆哮：
“你妈屁的怎么说话的？知不知道老子是客人？客人你懂吗，就是老子是你大爷，你他妈的过来磕仨响头，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兰花指服务员一听这话，那精心涂抹在脸上的白粉啊、胭脂啊、香水啊顿时纷纷坠落，露出一张藏在虚假面具后的真实的丑脸。那张脸一阵阵抖动，随后，她扭过屁股怒气冲冲地扑了过来！
“喂你这人还挺横啊，老娘不找你算账你还敢招惹老娘，你寻死啊……”
“我寻死怎么的？有本事你掐死我啊，没本事掐死我你就乖乖磕头叫声爷我错了，说不定老子往开一面！”
我翘起二郎腿，浑身的地痞加流氓的态势。
“哟嗬，还真是一横人啊，老娘在这个城市里还是头一遭遇见，大兄弟，我看你也是第一回来我这里，你知不知道老娘是谁啊？！”
“不就一服务员吗？难不成你还是黑老大的情人？”
“你，你给老娘等着，告诉你，我就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娘，没点黑老娘也开不了这店！来人啊，快叫我老公过来，今天不修理修理这玩意儿老娘就不是人！”
话一出，酒店外传来一阵流里流气的声音：
“妈屁的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闹事？”
“废了他！”
……
周围客人见势不妙，纷纷起身开溜。
一只暖暖的小手忽然抓住了我。是无霜。她紧张地瞪大眼睛朝我摇头。
“小东，你疯了！”
“是，我疯了！”
我柔情蜜意地看着这张好看的脸。
“你真想死啊？！”
“是，我真想死！”
说这句话时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撒气的小男孩。
“那行，我陪你一起死！”
无霜从卡座上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猛地抱住我，出奇不意“啵”地一声在我这张老腊肉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是啥操作？
现在发愣的是我，这不是在演电视剧吧？
我摸摸满脸的油，还带着鸭肉的味道。千真万确。
“你疯了吧？”
轮到我无情拷问无霜。
“是，我疯了！”
她抱紧我，笑得色迷迷的。
“你找死是吧？”
“是，我找死，不过，是和你一起死！你不会反对吗？”
“无霜，你……我都能做你爹了……”
我傻不拉几地盯着这个小我10岁的小女孩，觉得天昏地暗满眼冒星光。
“你少占我便宜，哪有这么年轻的爹！”
无霜又给了我一大熊抱，咱俩这卿卿我我的样子哪像是一对即将赴死的情侣，倒像是一对秀恩爱的夫妻。
从这一刻起，我真的觉得命运真的很搞笑。它让你欲哭无泪，又让你想笑而不得。它让你峰回路转遇见希望，又让你横冲直撞跌进泥潭。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好好相爱，而是如何收拾残局好好逃命。毕竟命真要搁这儿了，十个无霜我也无福消受的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