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曾经的容颜

        今天回了趟娘家，下午回家在车站等车时，远远望见一个疯疯癫癫的身影，乱蓬蓬似鸡窝的头发，脏兮兮不合身的衣服，走路时而蹦跳，时而拖沓……待走近一看，哦，原来又是她：这个疯子，我是认识的，甚至对她印象深刻……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年，我刚上初一，学校离家较远，我平时住校，周末回家。至今犹记得那个夏天的周末，也是如今天一样的闷热，我正在家写作业，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问话：“婶，妹妹在家不？”随即，妈妈领进来一个人：粗黑的辫子，穿着一件白色的的确良短袖衬衫，白净秀气的脸庞上露出腼腆的微笑，站在我的面前。原来她听说我在她的母校就读，专门到我家来拜托我捎几件东西给她曾经的恩师，以表谢意。妈妈忙不迭地替我应下来，说让她放心之类的话，并殷勤地送她出门。回来后，我不解地责怪过妈妈：“我又不认识她，更不认识她老师，您干吗答应这事儿啊？”妈妈才向我讲述了她的故事，说：“她当年高考名落孙山，之后补习几年都不理想，精神受了点刺激，后来就退学了。不就捎个东西么，又不是啥大事儿，你就给她捎到学校去，没必要因为这个再刺激她！”时隔多年，至今想起，我仍能感受到妈妈当时语调中的同情和惋惜。

        往后经年，儿时好多人事早已淡忘，直到去年过年，带着孩子回娘家，大冬天的，冷得人瑟瑟发抖。忽然，儿子惊恐地靠近我：“妈妈，你看那个疯子！”抬眼望去，我顿时惊呆了：一个蓬头垢面赤身露体浑身脏污的疯子正从我们面前走过，当她抬起头的一刹那，我像被雷击了似的定到那儿，忘记了害怕和躲避：怎么是她？她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儿时记忆中那个白净漂亮的姐姐的影子一下子又清晰的在我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回到屋里，来不及坐下，就问起妈妈关于她的事，妈长叹一声：“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当初高考失利本就受了一点刺激，后来恋爱也是磕磕绊绊，都快谈婚论嫁了又不知什么原因跟男方吹了，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前些年她妈妈身体好还能照顾她，后来她妈年纪大了，精力体力大不如前，而且自己也是落下了一身的病痛，她没人管，就彻底疯了……”

        妈出去忙活了，我兀自木然地坐在椅子上，鼻尖有些发酸。不断地想起那年夏天她来找我时，那白净的脸庞，那腼腆的微笑，心想：若她当年感情顺利，是否会在美满的婚姻生活中修复那曾备受打击的心灵，收获幸福人生？若她性格再豁达一些，再乐观一些，有一颗坚韧顽强的心，不那么敏感脆弱，能勇敢挺过生活中的风雨磨难，是否也会活出别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