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过要成为谁,只想平淡寂静过完这一生
久未联络的朋友打长途给我。潦草洗漱尚未更衣,时差的原因,千里之外已近午时,听我声音沙哑,关心身体状况。细问为何游荡在外,漂泊无定。
不成家不立业,四处为家,似乎成为一种寄托。朋友去千里之外的县城,来去十多个小时的车程,仍慌张着跟随前去。
一路上到处是黄沙,冬天的戈壁滩真是荒凉。夏令时生长繁茂的沙棘林草融入满满沙尘,没有一抹绿意。劳累,寸草不生的地方除了风蚀的一层层山峦外,就是车窗外疾速而驰的呼呼的风声。
无人区里也像当年我们深夜盘旋在山里,天黑透后山里起着大雾,漆黑寒冷,清晰又明白……即便如此,仍不能减我半分兴致。
他们问我,是不是很喜欢在路上。只是笑了。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是为了远方的诗,也许有人说这是一种信仰。我不懂。也许我注定是行走在路上的人,只要一日走着就觉得自己在活着,似乎生命的意义只要我在路上就可以寻找到。
很早很早以前喜欢远行,不辞辛劳。后来蜗居一处,不出门不赴朋友之约,不谈心不接受正常的情绪。再后来,告别,狠狠舍弃。出走,走得很远。
年轻时似乎要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陌生人面前我们才可以释放自己。贪婪,热情,自私,恣意,不羁的风和群山间游荡的云会让你尽情燃烧。没有必须如此,更毋需尽善尽美,只有身心灵的真实所需不停苏醒。
我永远记得那种感觉。
当我身处两岸峭壁,空山回荡着寂寥。抬头看山,山体似乎一寸寸向我倾倒。我有一霎时的错愕慌乱。在深山里呼喊,回声遥远,却一声声嘹亮,在空空无人的石林上头萦绕威逼着我。
我永远记得那种感觉。未知的恐惧侵袭了我,想逃竟无法转身,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窥探着我,我就像舞台上的小丑,笨拙滑稽,要被眼神四分五裂。
就在那一秒钟,木讷人突然明白一个无比宏大的人生哲理:生死不过沧海一粟,渺小至极。奇妙的宇宙之力治下,所有对抗皆不值一提。
时隔久远,但那一幕,那一种被自然之力所震慑的场景常常回到我的脑海里来。尤其当我走到人生微弱关口,它总能使我冷静,泰然面对。
流浪,享受在路上的孤独。不听信尘世劝阻,不对标谁,更不受过多约束,静静感受一天是怎样来临,又如何转身谢幕。
清晨来得很晚,午时四望仍结满霜花。夕阳迟迟落山,和馕坑火焰一般殷红。
飞鸟低飞,忙碌或辛劳。多年以后,我以为我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四处漂泊,游荡于阒寂陌路。大声交谈,嘶吼如同鸭嗓,被误解被质疑被粗暴对待,也以彼道震慑。
快意恩仇,苦痛福祸,是一种选择。年轻时不可容忍早已司空见惯,理所当然有时是困难的事。像冰,三尺之寒非一日,它消融,并不一定在正午。
我没有想过要成为谁,只想平淡寂静过完这短暂有限的一生。
当我身处遥远的北疆给内地朋友发一份生日祝福,把正宗的阿克苏苹果快递到他们手中,当他们把甜蜜的喜悦分享给我时,我承认,我感受了双份的幸福。
我无意成为什么样子的人,只想永远记得,成为自己是无比幸运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