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写一个故事】定风波·Dream
定风波·Dream
1
房间里的空气有点闷，我把窗开到最大，就传来邻居梁柯母亲生气的声音。
“又在这里写什么诗词？赶紧看你的雅思！大三就要过去了，怎么一点都不紧张起来？”3
一片沉默，我能想象到梁柯撇嘴憋着不敢回话的样子。
梁柯是我的邻居，今年大三，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平时大大咧咧一坐下来却诗书气缭绕的文艺青年。
他很喜欢古典的诗词歌赋，常常爱吟诗作对，可是烦恼没什么人能理解他的赋月咏怀。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我这个小邻居作为对象。从我开始在学校学习诗词到现在，读了他写的无数首长的短的、雅的俗的诗歌词令。
于是我也渐渐从一个看言情小说默默流泪的小女孩变成一个捧着《全宋词》让闺蜜惊掉下巴的文科生。
但是，他老妈却看不起他的这个爱好。
他们家的安排是，等到梁柯读完大三，就把梁柯送出国，将来做个精英海归，人生无忧？
所以，在他老妈的眼里，那一篇篇的诗词，还不如abcd的英文实在。
墙壁“咚咚咚”响了三声，我知道他要见我。
我跑出房间，穿好鞋，就冲到楼下园景的凉亭里。
过了好久，梁柯才到。
“每次都要我等你。”我看着梁柯，他好像很低落，“你多久没剪头发了？”
梁柯瘦瘦高高，额前的刘海已经盖住了他的眉毛，下颔是一层青青的胡渣，双眼略微失神。
“我要走了，小乐。”梁柯伸手拨开自己的刘海，声音沉沉的，“我要搬家了。”
“……哦。”我歪了歪头，一瞬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挠挠后脑勺，手指还是干净而修长，“本来想认真写最后一首词给你的……但是，考试快到了，老妈看得也严。”
“以后我还是会常常写，发给你。或者寄信给你有情调一点？”
我抬头，整个天空阴蒙蒙的，像在房间里一样沉闷，却没有窗给我打开。
上一次，明朗的晴天是什么时候？
我的脑海里只浮现出那年那日，高出我两个头的梁柯拉着年幼的我到凉亭里，给我大声地念东坡的“也无风雨也无晴”。
彼时的他，双眼里还是装满星芒的，溢出清亮的光彩。
2
梁柯搬走了。而我也还有几个月就要面临高考，几乎很少回家。
以往嘻嘻哈哈的同学突然都如佛像一样端坐在座位上，埋头疾书。我只能努力跟上节奏，心里却是压抑而忐忑。
梁柯的短信越来越少，寄给我的诗词从一开始的一星期一首，变成后来的一个月一首，到现在的——
他多久没寄信和发短信过来了？
躺在宿舍闷热的床上，我打开了手机的收件箱，里面全是爸妈的短信，问候我的近况，督促我的学习。
梁柯的短信已经过期被删掉了。
我回头看向阳台，灯光明亮，三个舍友还在悬梁夜读。
睡吧，明天早点起就行。我心想。
手机屏幕却在此时亮起来。一条新短信，来信人：梁柯。
我连忙打开，里面却只有一个奇异不搭调的词牌名和题目，《定风波·Dream》。
下面空空如也。
Dream？梦想？
突然想起小时候，我们两家人经常坐在一起聊天。父母们曾经问过我们长大之后想做什么？
我的回答很多，老师、医生、科学家……
而梁柯则是很坚定地回答；“我想成为像李白、苏东坡那样的大诗人！”
那时的爸爸妈妈们，还是会笑得很开心，拍着手说他志向远大。
可是现在他们说诗词什么的一无是处。
疲劳感一下子全涌了上来，累得睁不开眼睛。
3
二模刚刚结束，这次考试正好碰上生理期，自己的状态一塌糊涂。
心情低落到谷底，想着要不要向老师请个假回家。
“小乐，你的信！”生委拿着一封棕色信封过来，放在我的面前。
“我记得以前这个人经常给你写信啊，停了这么久终于又来啦？”她笑着说。
是啊，终于来了。我看着梁柯清秀的字迹心想。
“小乐，你收到信的时候怕是已经快要高考了吧？我也是要去入学考试了……”
“……我一直在想，喜欢美好的唐诗宋词究竟错在哪里，为什么和周围好像都格格不入……”
“……那首《定风波》，是我想在出国之前给你写的最后一首词，但是……原谅我此刻满脑子的英文单词……”
“……你还记得小时我说的梦想吗，我想成为一位大诗人，写出像李杜苏辛那样的诗词，著书以立言，匡天下，定风波。”
“可如今，我只能在灯下默默地写下一个似乎遥不可及的Dream，却下笔无言……”
想着梁柯颓丧地模样，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小乐，一起去吃饭吧！……你怎么了？”舍友们走了过来，我赶紧抹了抹眼角。
我朝她们挥挥手，“没事，你们先去吃吧，我还有点事。”
“你注意身体啊，先休息，我们帮你打饭吧。”她们二话不说拿起我的饭盒，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4
夜晚，我坐在阳台上，点开了台灯，摊开信纸，准备给梁柯——
填一首词。
这么多年，他给我写了这么多篇诗词曲赋，我也读了这么多诗文，但就是没有自己试过给他回写一首：
“《定风波·Dream》
闭馆灯青枕梦残，
夜凉临书乍微寒。
坐月吟怀长风起，
往事，恍如昨日忆千端。
懒困新茶歌笑处，
一曲，风波唱尽倚阑干。
但愿君行从此信，
追Dream，青梅煮酒会长安。”
搁下笔，上铺的小悦便把一杯热水递给了我，“身体不舒服，就别太拼了。”
我笑着点点头。
今晚万籁俱寂，星汉漫漫，夜凉如水。
写于文末：
这个故事并不是为了一个人而写，而是我想起以前的人和事有感而发。
文中的梁柯和“我”小乐，有我年少时光里的每一个身边的同学朋友的影子，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谨以此文献给仍在我人生道路上陪伴我的伙伴，以及那些已经离去，远在天涯海角的曾经的朋友，祝愿他们依旧怀着初心，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