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

原创丨木禾

“画师，下月初三，我便要嫁人了。”姜沉玉抿了抿嘴，望着眼前正低头作画的男子。十年了，他的模样依旧不曾变过分毫。剑眉星目，丰神俊朗。

画师的笔顿了顿，却依旧不曾抬头。

沉玉似有不甘，咬咬牙又继续道：“是望州首富家的公子，她们说，是个相貌极出众，才学极好的人。”

画师终于停笔，好看的薄唇一张一合，道了句：“好！”

沉玉气极，摔门而去。

众人皆道，姜府小姐不爱胭脂，不爱宝石，独爱在书房中作画，定是个才情极好的美人。

却不知是，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罢了。

脚步声慢慢消失在门外，画师再难自控，生生折断了画笔，掀翻了案桌，纵身隐入了墙上的《寒露图》。

她要嫁人了。

可是他又能如何？

他不过是只画中魅而已。

少年英才，御用画师，却因着生性桀骜，恃才傲物，在完成这幅《寒露图》后，皇帝终于对他起了杀心。一杯鸩酒，将他处死于画旁。却不料魂魄入画，成了画中精魅，一待便是九百多年，直到……

直到他遇到了姜沉玉。

亲授画技，共谈风月。他不是没对这个小姑娘动过心的，只是，只是他不过是只魅罢了。

十月初三，天朗气清，宜婚丧，宜嫁娶。

姜沉玉紧抱着怀中的画，一言不发。眼前的红盖头，红得像他作画用的朱砂。

婚后，姜沉玉将画锁进了库房。

夫君对她极好，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只是耳鬓厮磨间，姜沉玉的脑子里还是会闪过画师的模样。

后来，夫君病死，母族没落，夫家被流寇所劫。姜沉玉从高门贵妇变成了市井乞丐。她唯一剩下的，是她从混乱中抢出的那幅《寒露图》。

腊月十八，多年未曾下过雪的望州城，落了第一场雪。

北风呼啸，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沉玉的身体，她颤颤巍巍地打开画，画上的人，容颜依旧，朗若星辰。

“画师，我好冷。”

他没想到再见到沉玉，她竟会是这般落魄凄凉。他上前，试图抱住她，却发现自己早已没了实体。

对啊，他也不过是只寿命千年的魅罢了。爱不得她，护不得她，如今连触碰都是奢望。

画卷突然开始燃烧了起来，跳动的火焰，在这寒风肆虐的冬日里何其温暖，沉玉忍不住往火旁靠了靠。

“长行。君不吾悦否？”她突然笑着问他。

他姓谢名书，字长行。

“吾心甚悦。”

翌日，打更的人发现了姜沉玉的尸体，虽衣衫褴褛，面容却极为安详，像是躺在谁的怀中睡着了一般。她的身旁，有一堆不知是什么东西燃过后的灰烬，寒风一吹，便凌乱风中，不知何去。

【完】

作者简介

木禾：爱写作，爱历史的俄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