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的不期而遇，都是我的处心积虑
你以为的不期而遇，都是我的处心积虑
1.
客厅沙发上，一小男孩捧着故事书，看得津津有味。
“爸爸，爸爸，你见过UFO吗?”
“见过，和你妈妈。”
“好厉害，我也想看看UFO。”
“没问题，如果你能遇见像妈妈这样的好女孩。”
十年前，有个女孩，她叫林泊如，十七岁，喜欢上了一个男孩，他叫陈安之。
二十二年前，有个男孩，他叫杜仲，五岁，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叫林泊如。
十七岁那年，初尝情滋味，她在日记本上写下，“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同一年，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日记本，细细碎碎的欢喜溢于纸上，本来打算把天上的星星摘给她，想想还是算了。他够得着星星，却够不着她。
2.
“人们都说，十七岁喜欢上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如果是真的，我想我完了。”十七岁的某个夏夜里，我在日记本上写下悸动。
不久前，像我这种向来只擅长脑力劳动的人，竟然误打误撞地进了物理操作技能大赛的决赛。
决赛规定是小组赛，我们队长是隔壁的学霸，比赛前也是略有耳闻，毕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不幸的是，赛前训练一切完美，到了比赛时我却自乱阵脚，台下乌压压的一众评审和参数人员让我慌了神。
“林泊如，做你会做的，错了算我的。”正当我满头大汗，不知所措时，队长陈安之走到我旁边低声鼓励。
我一转头就看了他那细长的睫毛在扑闪扑闪，右眼角下还有一颗泪痣。
你以为的不期而遇，都是我的处心积虑
像中了魔法般瞬间定了心神，变得从容与冷静，而后很快完成了我的操作任务，退居二线。
那时，我的心才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回想刚刚发生那一切，回想他眼角的那颗泪痣，惊觉,“这小哥哥，我曾见过的。”
念幼儿园时，因性格过于安静内敛，常常遭熊孩子欺负，久而久之，我对周围人渐起防心，不爱笑也不爱闹。
五岁时，因爸妈工作太忙，把我送回爷爷奶奶家。进了当地的幼儿园，依旧是最不合群的那个，但气场却日益强大，再也没有熊孩子敢欺负我。
一日午睡，我起床上厕所，看见同班的一小男孩站在凳子上往小红花墙上动手动脚的。
于是出言制止，“你在干吗?”
冷不丁地吓了他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回头望向我，哆哆嗦嗦地，“我……我想把我的小红花分你一半，你都没有。”
我看了一眼自己名字后边果然多了几朵小红花，怔了怔，但还是冷言冷语，“关你什么事?”
他这次倒像是做好准备了，对于我的冷暴力，“因为我想看见你笑，我问老师你为什么不爱笑也不爱和我们玩。老师说，可能是你没有小红花，每天都拿不到小礼物，所以不开心。”
我忍不住笑，“那你分我一半小红花，今天我们两个都拿不到礼物，傻不傻?”
他恍然大悟，“对哦，那我的都给你！”
后来，我拿到了第一份礼物，也交到了第一个好朋友。
我说我想要一个哥哥，他说那你可以叫我小哥哥。
小哥哥每天给我讲故事，有次书中的故事讲完了。他就开始给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讲到一半突然不讲了。
他说，要不你嫁给我吧，让我妈妈给你讲。
后来的故事我忘了，却唯独记得我摸着滚烫的脸望向他时，看到了他眼角的泪痣，还有那扑闪扑闪的长睫毛。
3.
地球是一个圆，时间也是一个圆。
在空间与时间维度上走散的人，终究会以另一种方式再次相遇，我一直这么相信。
比赛结束后，领奖拍照留念，陈安之就站在我的旁边，我厚着脸皮问，“队长，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他愣了愣，然后笑了，那一瞬间我承认他真好看，“我看过你的辩论赛，口齿伶俐。”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乘胜追击，“是哪场辩论赛?”
“就是和我们班杜仲厮杀的那场。”
我：“……”原来不是夸我来着，白高兴一场了。
说起那场辩论赛，不知道辩友们是如何把话题扯到事物不能只看表面上的。
结果对方辩友直接拿我名字开涮，“对方辩友林泊如同学，想必你名字是出自宋代叶适写的‘有尘外趣，虽在田野，而散朗简远，言不及利，对之泊如也。’ ”
我略惊，看来对方辩友挺博学多才的嘛 ,“是的，没错。”
“那么人如其名，你觉得这句话适用于自己吗?”
我冷笑，“对方辩友举例不当，但我还是想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那杜仲同学，按你的逻辑，请问你的中药名就是指你有病得治吗？”
“……”
台下一片笑声和掌声，我看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想是一段小插曲 ，应该不会太过在意的，也一笑而过了。
4.
高二结束，学校为了升学率，文理各成立了一个火箭班，就是把文理科的学霸集中培养。
不幸的是我入选了地狱，幸运的是陈安之和我同班，更不幸的是杜仲也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辩论赛得罪了他，在地狱班里每天疯狂刷题的同时，还要忍受他的折磨与摧残。
“林泊如，你成绩忽上忽下的，对于你是怎么进我们班的，我表示很怀疑！”
“林泊如，你这样的精神气，一下课就趴桌，干脆放弃念书算了，活受罪。”
“林泊如，你丢不丢脸，我们班就你一个体育考试不及格，你说怎么办吧?”
“林泊如，你黑板没擦干净，地板也没拖干，抹布洗了吗，超级脏。”
相反，陈安之一如当初，像个天使。
“杜仲，别老拿她开玩笑，高三压力大，成绩难免会有所波动。”
“杜仲，你别吵她休息，下课不抓紧时间睡一下，难道上课睡吗?”
“杜仲，你给我闭嘴。林泊如，以后下课让杜仲陪你去跑步，就当赔罪。”
“杜仲，她是昨天的值日生，黑板上的值日表还没更新……”
所以任换了谁，都应该会越来越喜欢陈安之，越来越讨厌杜仲。
好在，在地狱班的日子里，有陈安之在。我偶尔找他帮我解题，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我常常路过他的书桌，看看他在忙什么，想着他还记不记得那个毒舌的小女孩。
我常常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吹着凉风，看着球场上意气风发的他。
我常常走神，在那些无关紧要的语文课和英语课上，望着他的侧脸发呆，想着有泪痣的男孩子是不是很爱哭。
有天自习课上，不自觉地习惯望向他，怔怔出神。
等回过神来时，全班的人都在看着，对我笑得很暧昧，就连陈安之也是。
我心跳漏了一拍，顿觉大事不妙，直觉东窗事发了。
我装傻，“你们看着我干吗?”
“林泊如，你在看谁?都快一节课了。”
大脑灵光一现，“你们没人看到UFO吗?”我顺着陈安之的方向指向了窗外。
他们一愣，“没有，不过你有想转移话提的嫌疑！”
这时，坐在窗边的杜仲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我也看到了。”
全班人一下子沸腾了，齐刷刷地转向他，“真的啊？什么样子的?在哪?我们怎么没看见?你们怎么不提醒我们?”
杜仲慢慢悠悠地回答道，“无法描述，离我们很近，你们低头写作业当然没看到，当时那谁谁谁也抬头了，但没啥反应。我就想起了一个报道，UFO上的外星人每次出现会设定不同频率，也就是说有重合其频率的人才能看到，或许我的视线和听力等身体条件刚好在其范围内。提醒你们?万一惊动外星人我直接被带走，小命不保，或是看不见UFO的你们说成精神病就得不偿失了，爱信不信。”
然后那节自习课就炸开了锅，我不知道是他们傻，还是杜仲人品太好，几乎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的话，很多人过来安慰我还好吗，是不是被吓傻了，我也只能呆呆地点头。
不过，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杜仲知道了我的秘密，关于陈安之，他或许是班上唯一一个知我心意的人。
一想到这，我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他了，每每他看向我时，我总觉得不自在，像个小偷。
可也是因为他，我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陈安之犯花痴了，因为错过时机，我甚至后悔那时候没有再勇敢一点点，全班助攻下告白成功机率也会高一些。
说到底，我还是错过了。
5.
后来，高考，填志愿。
纵使我超常发挥，结果还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的安排，我和他一南一北硬生生地错过了。
戏剧的是，杜仲和我同校，真是冤家路窄，莫大的笑话。
幸运的是我们校区不同，不幸的是我常常看见他在我们校区晃悠，原因是他选修了双学位，两个校区跑贼累贼累的不说，一学年下来还拿了奖学金。
勤奋好学，积极向上就算了，还殃及无辜的我。整天忘带饭卡，一下课就连环call，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他钱呢，活生生地活成了他的孙子，真是你大爷的。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参加了多少社团，反正我在的摄影社和爱心社，就连动漫社都有他的身影，呵呵，真是无愧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
总之大学那几年过得无比糟心，因为杜仲的冤魂不散，但神奇的是，后来我回忆起那些时光，总觉得它们像飘散在天空中的云朵那般轻盈美好。
工作两年后，同学聚会上，我再见到陈安之，意外的是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怦然心动。
更奇怪的是，我满脑子想见的人是杜仲，我甚至期待着他的到来，用恶毒的语言嘲讽我最近又变胖了，发型换了也不好看云云。
没有让我失望，杜仲还是来了。一开门就发现了坐在角落的我，像以前一样，跟大家打了招呼就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有男朋友没有？”
“没有。”
“那我给你介绍吧。”
“好啊。”
“你看我怎么样？”
话刚落音，他放下手中的可乐，转头直直地看向我，眼中闪现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直觉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他握起我的手，指向他的左眼角，我这时才发现他也有一颗泪痣，
“小巫女，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幼儿园的孩子们都爱叫你小巫女。
因为你总是不爱笑，神神秘秘的样子。
可是我很厉害，把你逗笑了，
你还指着我的泪痣问过我，我是不是很爱哭。
我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哭，可是我食言了，在你转学离开之后，在我再见到你的时候，又在我确定你喜欢上他的时候。”
我懵了，原来那个小哥哥不是陈安之，而是眼前人。
“你不知道的是，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上帝在我耳边说了四个字。”
我脑子一片空白，这表白来得实在是猝不及防，“哪四个？”
“在劫难逃。”
“我想可能是我这一生过于顺利了，所以上天在你这给我安排了一劫，好笑的是这个劫长好像要达一生。”
“初中时，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参加辩论赛的照片，
想着我一定要去把我的小媳妇追回来，
让我妈妈给她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我甚至装作叛逆期，成功让家人给我转到了你的学校。
想着你那么聪明，一定能认出我，可是你没有。
我不喜与人争吵，还是挤进了辩论队，只想看你伶牙俐齿的样子；
火箭班简直是地狱，我拒绝加入，却在得知你也在其中时，掉头和老师说后悔了。
可气的是，你竟然喜欢上了他，当年你呆呆地看了他多久，我就看你了多久。
有无数次，我都告诉自己，当年我自云云人海中独独看到了你，如今我再将你好好地还回人海里就好。
可是下一秒，我就会说，不了，我还是等一等，再放弃。”
“你不知道，当我得知你和他无缘同一个大学时，我有多开心；
你也不知道，当我拿到和你一样的录取通知书时，我又有多开心。
我承认我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在大学期间，你所以为的不期而遇，其实都是我的处心积虑。
我一点都不想选修双学位，一点也不想进那些无聊的社团，饭卡其实也都带在身上，不然怎么刷卡坐校车。”
泪流满面的同时，我忽然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智障。
“你曾经喜欢过我，现在不喜欢了，那是我没本事，我不怪你。
不过，我跟你是不是再也来不及重新认识了呢？”
我一直在擦眼泪，止不住地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地。
包厢里本来很吵，先前也没人注意我们两个，后来是因为我的哭声引来了众人的关心，“杜仲，怎么回事？”
他一边给我抚背，一边满怀歉意地说，“我把我的小仙女弄哭了。”
我一拳打过去，“什么年代了还表白，这不是给人机会拒绝吗？”
他失落的表情尽落我眼里，看来我对他的伤害远超于我的相像，“可我不是人啊，我是你的小仙女。”
......
番外：
同学会没结束，两冤家先行离开了。
没有人看到坐在角落自己给自己灌酒的陈安之，他想他真的后悔了。
那年，她问自己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他其实想告诉她，“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似浩瀚星辰，我想能有那么一双惊艳的眼睛，也担得起所有清婉或绮丽的幻想吧。”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故事的主人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