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城们:从上海到重庆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城市,从初中开始,虽然我从未去过,但它始终活在我的梦里,是什么让我这么迷恋它,其实我自己也很难说的清楚。我记得初中的时候,在镇上的书店办了一张20块钱的借书卡,整个暑假往返书店与家中。那个时候看的最多的是郭敬明的伤痛文学,故事的具体剧情总是看了又忘,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在书里不断地写着“一片一片的樟树林,阳光星点斑驳”的景象,透过那一页一页的纸,我似乎也看到面前成片成片的樟树林,闻得见樟树的味道。
其实在郭敬明的书中,樟树不叫樟树,名叫香樟树,所以我总是想:香樟树总归是香的吧。那种香味定然是不同于家门前干巴巴直立着的松柏树,或是歪七扭八、没有美感的橘子树,它应当是随着微风轻轻飘荡,既不似柳树那样随意,也不想松柏树那样不解风情,阳光洒在它身上的时候,连同树下的人也应该是欣喜的。或许是因为对树的记忆太深了,心里总是希望去到那个满眼都会是香樟树的城市。
后来,我不再是一个人长大,父亲偶尔会陪在我的身边,我们聊很多的东西,我喜欢讲自己的现在,高中的生活除了学习总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而父亲喜欢讲起过去。父亲十六七岁便出去闯荡,第一个去的城市便是上海,那个时候年纪尚轻,凭着一股闯劲儿便只身去了那个充满繁华却陌生的城市。父亲去了半年多,还是学不来吴侬软语,因此也闹出了不少的笑话。有一次父亲在工地帮别人干活,站在楼顶的工人让楼底的父亲把某样东西放在升降机上,帮忙将东西顺上去,恰好那楼顶的工人是个上海人,一口流利的上海话传到父亲的耳朵里,便等于没说。按理来说父亲听不懂便朝那人吼一声“听不懂”便是了,别人自然会用普通话重说一遍,但父亲又偏偏是爱玩闹的性子,就朝着楼上的人叽里咕噜的乱吼,搞得两头谁也不明白谁的意思,自己反倒是在楼底乐的大笑。
再后来,父亲有了些经济实力,便租了个小门面,卖起了包子馒头。上海或许的确是个生财的地方,父亲常自豪地说自己那时每天能挣好几百,只是后来店里的伙计总是背着他偷工减料,慢慢地生意也自然冷清了很多。后来家中催着他回来同我母亲见面,他便卖了包子铺,回了老家结婚生子。
我随父亲去过福州,后来也在广东生活过几年,在重庆生活的更久些,但是每次提起上海的事情,父亲的眼里总是有孩童眼里一样的闪着的光。我喜欢看父亲眼睛发光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一点也不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中年男人,久而久之,我也越发喜欢那个让父亲眼里闪着光的城市。
高考的时候,我把志愿里所有大学都选在了上海这座城市,那座我爱了很久的城市。但因为高考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在边喝药边等成绩的过程中,母亲靠着软磨硬泡生生让我留在了重庆,一个我并没有太多感情的城市。我沮丧却又无力反驳,就像爱了很久的人,最后没有在一起,你说不出是难过还是难受,就那么看似不痛不痒,却又像心口挂着的一根刺,上不去也下不来,偶尔还会让你感到窒息。
重庆还是如过去的十八年一样,一年四季的阳光都集中到了夏季,其他的季节不是阴沉沉就是阴雨绵绵,有时热的让人心烦,有时又冷的深入骨髓,总归是在气候上不那么讨喜的城市。不过倒也是不辜负重庆这“山城”和“桥都”的称号,我的大学刚好在缙云山的脚下,嘉陵江的岸边,因此也可称作是依山傍水的美景了。
或许正是这依山傍水的美景吧,校园里倒是有成片成片的樟树林。起初我是不信的,香樟树不是只应该生在上海吗?生在那个书中的城市,那个让父亲眼里闪着光的城市里,生在那个我曾心心念念却无法到达的城市里。但生活或许就是如此戏剧,在这个我不像留下的城市,却偏偏遇见了我曾记得最深的植物。
校园里有着成片成片的香樟,好像比书里写的还多,不过它们并没有独特的香味,甚至闻不到老家门前松柏树混着泥土的清香,也没有随风摇曳的风情,不过是笔直的站立在哪儿,太阳照射下,是有点点滴滴斑驳的阳光落在地面上,却只显得冷淡。
其实吧,想象中的香樟树和现实中的香樟树是不一样的。
时间久了,心里曾经的难过和难受就都过去了。那以前被我误解着的大吼大叫的大爷阿姨们也显得没有那么讨厌,比起吴侬软语,或许直来直去、无所顾忌的市井气也是我所喜欢的。夏天的热依旧让人无法忍受,空调一停整个人就成了废材;秋冬季节阴雨绵绵,再加上一首张玮的《米店》总是能让人心情沮丧到不行;下起暴雨的城市就像发了疯、又无理取闹着的疯子,让人心尖儿都感到害怕。
明明处处看来都惹人讨厌,却又显得真实的可爱。
不同于上海那样梦中存在着的城市,重庆这座南部小城总是充满着许多的生活气息,街边的小摊贩和夜烧烤,随处可见的串串和火锅店,还有经常在路边偶遇的怪吼鬼叫,夜晚从千家万户窗户中映射出来的也不是霓虹灯下梦想的耀眼光芒,而是生活最真实的模样。
转眼间,已经四年。而我爱的城市变成了两个,一个是梦想,一个是生活,无论哪个在心里,哪一个又在路上,都应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