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查

今日去医院复查。一个星期前就预约了下午两点的专家门诊，导航显示路上得一个半小时，我十二点半就出发了。

出门时，太阳正毒辣，但我还是备了伞以防下雨。步行十二分钟即到达地铁站口，才走了几步，身上已汗黏黏的，头发也湿了。地铁里的冷气开得挺足，身上每个张开的毛孔顿时收缩，前胸和后背都感到冰冰凉凉的，我赶紧拿出外搭披上身。

坐在我对面的是两位老人，一男一女，女的留一头很利落的短发，全黑（可能是染的），狮子鼻，皮肤也黑；她旁边的男人白白净净，眉目颇清秀，头戴一顶白色礼帽，身着白T和白短裤，腰上还扎着一条亮棕色皮带，一看就属于那种从年轻帅到老的类型。男人从坐下后不看手机也不说话，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女人正相反，她看会儿手机，再附到男人耳边低低地说上几句。至于说的什么，我听不清，只看到那男人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而女人仍在热情洋溢地讲着。

我去医院需要换乘，等我再换乘到另外一趟地铁上后注意到一个民工模样的人，他穿着一件橘红色的圆领汗衫，黑色的裤子卷起裤角，一高一低的，露出两截粗黑的腿。裤子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点子，脚上是一双黑色老北京布鞋，也沾着泥，他的双脚踩在一个白色油漆桶上，桶里装着他随身的几样生活用品。他抱着膀子，头歪在一边，像是要打瞌睡的样子。他看上去年龄不大，顶多三十出头，皮肤黝黑，小平头，下巴上有一圈黑色胡茬。他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挺大的，不像近视镜，也不是太阳镜，从眼镜片后透出的一双眼睛蔫蔫的，半开半合。我看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谁也不看，谁也不搭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走出地铁到达医院时刚好两点，尽管提前预约了，还是等到快三点了才排到我。

距离上次复查有大半年时间了，本来应该每三个月来一趟的，赶上家里有事，就拖到了现在。大夫一见到我，又说了我一顿，总之是嫌我太不当回事，还没摘帽呢，务必还要重视起来。检查结果一个星期后出来，她说如若不好，让我赶紧来找她。

之前我在网上查过，有人术后两年复发了，我现在刚过两年，如若一切正常的话，就能减少复查次数了，若六年都没复发，就算摘帽了。我当然祈祷自己不要复发。

看完病下楼，才发现下雨了，雨还不小，地上已流成了小水渠儿。医院大门口聚集了好多人，都没带伞，全站在那儿望雨兴叹呢。我庆幸自己带了伞，从包里取出雨伞撑起来，踮起脚尖蹚过没脚的雨水，向地铁站走去。一路上，脑海里忽然冒出苏东坡的那首经典名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