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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 ‖这也是我理想中的我们仨

2019-01-12  本文已影响41人  乌亏

钱媛病中记,她患脊椎癌,送进医院时癌症已是末期。但她本人和父母都不知实情。她于1995年底腰痛求医,1996年1月住院,脊骨一节坏死时不时有痛感,10月她记起我曾说要记一篇《我们仨》,要求我把这题目让给他,我当然答应了。仰卧写字很困难,他却乐于以此自遣。1997年2月26日,她写完前五篇,我劝她养病要紧,勿劳神。她实在也已力竭,就听话停写,五天以后,她于沉睡中去世……

《我们仨》 《我们仨》 《我们仨》
一开始计划《我们仨》中由杨绛写父女,钱媛写父,钱钟书写母女,钱媛在病房突然想起,要写我们仨,只完成了前五篇,杨绛看她太累了,让她停写,五天以后,钱媛病逝,最后由杨绛一人完成《我们仨》。
《我们仨》

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仨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作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锺书总和我一同承当,困难就不复困难;还有个阿瑗相伴相助,不论什么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所以我们仨是不寻常的遇合。 现在我们仨个失散了。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剩下的这个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我只能把我们一同生活的岁月,重温一遍,和他们再聚聚。

《我们仨》

三里河寓所,曾是我的家,因为有我们仨。我们仨失散了,家就没有了。剩下我一个,又是老人,就好比日暮途穷的羁旅倦客;顾望徘徊,能不感叹“人生如梦”,“如梦幻泡影”?

《我们仨》 ‖这也是我理想中的我们仨
杨绛和钱钟书两人相遇与清华大学,钱钟书被称为三大才子之首,被传已经有未婚妻。杨绛追求者众多,被称为七十二煞。大概两人是一见钟情的,第一次见面人太多不好意思说什么,所以第二次见面,钱钟书说我没有未婚妻,杨绛说我也没有男朋友。第二年两人结婚,结婚后一同去牛津求学,钱钟书是大少爷,但也像个孩子一样。

              《一》生活不能自理的钱家大少爷

一九三五年七月,锺书不足二十五岁,我二十四岁略欠几天,我们结了婚同到英国牛津求学。我们离家远出,不复在父母庇荫之下,都有点战战兢兢;但有两人做伴,可相依为命。 锺书常自叹“拙手笨脚”。我只知道他不会打蝴蝶结,分不清左脚右脚,拿筷子只会像小孩儿那样一把抓。我并不知道其他方面他是怎样的笨,怎样的拙。 他初到牛津,就吻了牛津的地,磕掉大半个门牙。他是一人出门的,下公共汽车未及站稳,车就开了。他脸朝地摔一大跤。那时我们在老金(Mr.King)家做房客。同寓除了我们夫妇,还有住单身房的两位房客,一姓林,一姓曾,都是到牛津访问的医学专家。锺书摔了跤,自己又走回来,用大手绢捂着嘴。手绢上全是鲜血,抖开手绢,落下半枚断牙,满口鲜血。我急得不知怎样能把断牙续上。幸同寓都是医生。他们教我陪锺书赶快找牙医,拔去断牙,然后再镶假牙。

                      《二》平凡而伟大的爱情

《我们仨》 ‖这也是我理想中的我们仨
我最崇拜的爱情,大概就是杨绛和钱钟书一样的爱情,他们没有太多轰轰烈烈但是温馨朴实。钱钟书称杨绛是最贤的妻,最才的女。杨绛的贤惠,包容,豁达,钱钟书的孩子般的可爱,童真就像牛奶与咖啡般的绝妙搭配,两个人都那么爱读书,有共同的精神交流又不断的给牛奶咖啡注入一缕缕糖味,甜而不腻,味道刚好,这世上最浪漫的爱情莫过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锺书谆谆嘱咐我:“我不要儿子,我要女儿——只要一个,像你的。”我对于“像我”并不满意。我要一个像锺书的女儿。女儿,又像锺书,不知是何模样,很费想象。我们的女儿确实像锺书,不过,这是后话了。

锺书很郑重其事,很早就陪我到产院去定下单人病房并请女院长介绍专家大夫。院长问: “要女的?”(她自己就是专家。普通病房的产妇全由她接生。) 锺书说:“要最好的。”

护士抱了娃娃来给我看,说娃娃出世已浑身青紫,是她拍活的。据说娃娃是牛津出生的第二个中国婴儿。我还未十分清醒,无力说话,又昏昏睡去。

锺书仔仔细细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然后得意地说:“这是我的女儿,我喜欢的。”

锺书这段时期只一个人过日子,每天到产院探望,常苦着脸说:“我做坏事了。”他打翻了墨水瓶,把房东家的桌布染了。我说:“不要紧,我会洗。” “墨水呀!” “墨水也能洗。” 他就放心回去。然后他又做坏事了,把台灯砸了。我问明是怎样的灯,我说:“不要紧,我会修。”他又放心回去。下一次他又满面愁虑,说是把门轴弄坏了,门轴两头的门球脱落了一个,门不能关了。我说,“不要紧,我会修。”他又放心回去。 我说“不要紧”,他真的就放心了。因为他很相信我说的“不要紧”。我们在伦敦“探险”时,他颧骨上生了一个疔。我也很着急。有人介绍了一位英国护士,她教我做热敷。我安慰锺书说:“不要紧,我会给你治。”我认认真真每几小时为他做一次热敷,没几天,我把粘在纱布上的末一丝脓连根拔去,脸上没留下一点疤痕。他感激之余,对我说的“不要紧”深信不疑。我住产院时他做的种种“坏事”,我回寓后,真的全都修好。

我和锺书在出国的轮船上曾吵过一架。原因只为一个法文“bon”的读音。我说他的口音带乡音。他不服,说了许多伤感情的话。我也尽力伤他。然后我请同船一位能说英语的法国夫人公断。她说我对、他错。我虽然赢了,却觉得无趣,很不开心。锺书输了,当然也不开心。常言:“小夫妻船头上相骂,船杪上讲和。”我们觉得吵架很无聊,争来争去,改变不了读音的定规。我们讲定,以后不妨各持异议,不必求同。但此后几年来,我们并没有各持异议。遇事两人一商量,就决定了,也不是全依他,也不是全依我。我们没有争吵的必要。可是这回我却觉得应该争执。

《我们仨》

我们的女儿已有名有号。祖父给她取名健汝,又因她生肖属牛,他起了一个卦,“牛丽于英”,所以号丽英。这个美丽的号,我们不能接受,而“钱健汝”叫来拗口,又叫不响。我们随时即兴,给她种种诨名,最顺口的是圆圆,圆圆成了她的小名。

抗日战争结束后,我家雇用一个小阿姨名阿菊。她妈妈也在上海帮佣,因换了人家,改了地址,特写个明信片告诉女儿。我叫阿菊千万别丢失明信片,丢了就找不到妈妈了。阿菊把明信片藏在枕头底下,结果丢失了。她急得要哭,我帮她追忆藏明信片处。圆圆在旁静静地说:“我好像看见过,让我想想。”我们等她说出明信片在哪里,她却背出一个地名来——相当长,什么路和什么路口,德馨里八号。我待信不信。姑妄听之,照这个地址寄了信。圆圆记的果然一字不错。她那时八岁多。我爸爸已去世,但我记起了他的话:“过目不忘是有的。”

一九四一年暑假,锺书由陆路改乘轮船,辗转回到上海。

锺书面目黧黑,头发也太长了,穿一件夏布长衫,式样很土,布也很粗。他从船上为女儿带回一只外国橘子。圆圆见过了爸爸,很好奇地站在一边观看。她接过橘子,就转交妈妈,只注目看着这个陌生人。两年不见,她好像已经不认识了。她看见爸爸带回的行李放在妈妈床边,很不放心,猜疑地监视着。晚饭后,圆圆对爸爸发话了。

“这是我的妈妈,你的妈妈在那边。”她要赶爸爸走。 锺书很窝囊地笑说:“我倒问问你,是我先认识你妈妈,还是你先认识?” “自然我先认识,我一生出来就认识,你是长大了认识的。”这是圆圆的原话,我只把无锡话改为国语。我当时非常惊奇,所以把她的话一字字记住了。

锺书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圆圆立即感化了似的和爸爸非常友好,妈妈都退居第二了。圆圆始终和爸爸最“哥们”。锺书说的什么话,我当时没问,以后也没想到问,现在已没人可问。他是否说“你一生出来,我就认识你”?是否说“你是我的女儿”?是否说“我是你的爸爸”?我们仨个人中间,我是最笨的一个。锺书究竟说了什么话,一下子就赢得了女儿的友情,我猜不出来,只好存疑,只好永远是个谜了。反正他们两个立即成了好朋友。

八月间,我和锺书先后被革命群众“揪出来”,成了“牛鬼蛇神”。阿瑗急要回家看望我们,而她属“革命群众”。她要回家,得走过众目睽睽下的大院。她先写好一张大字报,和“牛鬼蛇神”的父母划清界限,贴在楼下墙上,然后走到家里,告诉我们她刚贴出大字报和我们“划清界限”——她着重说“思想上划清界限”!然后一言不发,偎着我贴坐身边,从书包里取出未完的针线活,一针一针地缝。她买了一块人造棉,自己裁,自己缝,为妈妈做一套睡衣;因为要比一比衣袖长短是否合适,还留下几针没有完工。她缝完末后几针,把衣裤叠好,放在我身上,又从书包里取出一大包爸爸爱吃的夹心糖。她找出一个玻璃瓶子,把糖一颗颗剥去包糖的纸,装在瓶里,一面把一张张包糖的纸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藏入书包,免得革命群众从垃圾里发现糖纸。她说,现在她领工资了,每月除去饭钱,可省下来贴补家用。我们夫妻双双都是“牛鬼蛇神”,每月只发生活费若干元,而存款都已冻结,我们两人的生活费实在很紧。阿瑗强忍住眼泪,我看得出她是眼泪往肚里咽。看了阿瑗,我们直心疼。

《我们仨》

已经是晚饭以后,他们父女两个玩得正酣。锺书怪可怜地大声求救:“娘,娘,阿圆欺我!” 阿圆理直气壮地喊:“Mummy娘!爸爸做坏事!当场拿获!”(我们每个人都有许多称呼,随口叫。) “做坏事”就是在她屋里捣乱。 我走进阿圆卧房一看究竟。只见她床头枕上垒着高高一叠大辞典,上面放一只四脚朝天的小板凳,凳脚上端端正正站着一双沾满尘土的皮鞋——显然是阿圆回家后刚脱下的,一只鞋里塞一个笔筒,里面有阿圆的毛笔、画笔、铅笔、圆珠笔等,另一只鞋里塞一个扫床的笤帚把。沿着枕头是阿圆带回家的大书包。接下是横放着的一本一本大小各式的书,后面拖着我给阿圆的长把“鞋拔”,大概算是尾巴。阿圆站在床和书桌间的夹道里,把爸爸拦在书桌和钢琴之间。阿圆得意地说:“当场拿获!!”

这时候的钱媛已经五十多了,钱钟书也八十岁了,但是这个游戏他们一直在玩,玩的不亦乐乎。就像杨绛说的,可以爸爸一起玩笑,一起淘气,一起吵闹。小时候的圆圆乖得出奇,自从爸爸回来,圆圆不乖了,和爸爸没大没小地玩闹,简直变了个样儿。她那时虚岁五岁,实足年龄是四岁零两三个月。她向来只有人疼她,有人管她、教她,却从来没有一个一同淘气玩耍的伴儿。
《我们仨》石子

锺书和我各随代表团出国访问过几次。锺书每和我分离,必详尽地记下所见所闻和思念之情。阿瑗回家后,我曾出国而他和阿瑗同在家,他也详尽地记下家中琐碎还加上阿瑗的评语附识。这种琐琐碎碎的事,我们称为“石子”,比作潮退潮落滞留海滩上的石子。我们偶然出门一天半天,或阿瑗出差十天八天,回家必带回大把小把的“石子”,相聚时搬出来观赏玩弄。平时家居琐琐碎碎,如今也都成了“石子”。

后记‖我们仨分为三部分,我们俩老了,我们仨失散了。我一个人怀念我们仨。本文节选基本为第三部分,图片选自附录。第二部分是一场万里长梦,半分梦半分现实,有人说船,古驿道都是有象征的,一千个读者总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知杨绛先生是否也是这样构思的,我比较拙笨,不太懂这种文学艺术手法,但是能读出字里行间的伤情。最后用我们仨失散了的片段结束这篇文。

我但愿我能变成一块石头,屹立山头,守望着那个小点。我自己问自己:山上的石头,是不是一个个女人变成的“望夫石”?我实在不想动了,但愿变成一块石头,守望着我已经看不见的小船。 但是我只变成了一片黄叶,风一吹,就从乱石间飘落下去。我好劳累地爬上山头,却给风一下子扫落到古驿道上,一路上拍打着驿道往回扫去。我抚摸着一步步走过的驿道,一路上都是离情。 还没到客栈,一阵旋风把我卷入半空。我在空中打转,晕眩得闭上眼睛。我睁开眼睛,我正落在往常变了梦歇宿的三里河卧房的床头。不过三里河的家,已经不复是家,只是我的客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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