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那一杯酒
那天在微信上读了殳俏的《灶间之年》,回忆童年的春节最难忘的是喝老家生产的老白酒。老爸看我这么怀旧,立马被感染了,话匣子打开有合不拢之势,我赶忙抓住机会让他写出来。对老家泗泾这个鱼米之乡,老爸肚子里的存货太多了!被我布置了这个任务,他很兴奋也有点紧张,如同一个要交作文的小学生。为此还特地回了趟老家,请几个老哥们,老爷叔吃了顿饭,畅谈过去的纯真年代。下面就是他回忆的老家风情,斜体部分是我的补充。
【囬味无穷老白酒】泗泾古镇有三家规模较大的酱园,同泰酱园建于同治年间(位于杨家弄东隔壁),另外两家是同丰酱园和春和酱园,建于清光绪年间。三家酱园都是前店后工场,生产的商品有酒、酱油、各种酱菜、乳腐等,自产自销。最使人难忘的是一种叫老白酒的米酒,色泽奶白,清香甘醇,入口难忘,囬味无穷。其制作方法如下:用泗泾自产的大米洗净后放在大的蒸籠里蒸煮成米飯(飯粒爽不能烂),放入酒药拌匀后放进陶瓷酒缸,放水至超过米飯后 ,缸口复盖棉被並用绳子扎紧,主要起保温作用,让其发酵,至缸内发出酒香即成。老白酒只有在春节前才供应,这种酒甘甜香醇,是妇女和孩子们最喜欢的。每年过春节,家里都要买几大瓶老白酒喝,这是全家人最渴望的。
小时候买老白酒的事我记得还比较清楚,当时用的好像是那种方形的塑料桶,冬天也有人用它装热水来作烫婆子。我从小吃口甜,老白酒喝起来没个完。不知道是不是这种酒的酒性好,我没记得醉过,可能也就是睡过去而已。一直到现在,我也只爱喝甜的白葡萄酒,喝醉了也只是睡过去而已。我的酒脾气这么好,是从小培养出来的,嘿嘿。
我自己也做过老白酒,用的是中国杂货店里卖的“上海酒药”,糯米,以及网上搜来的制酒酿的方子,因为老白酒其实就是酒酿的副产品。做出来的酒还不赖,有小时候的味道。曾经作为感恩节礼物送给一个美国朋友。她老公是报社写品酒专栏的作家,着实把我这酒细细研究了一番,喝了一点放着观察,再喝一点再观察。最后他很兴奋地告诉我,那些乳白色的悬浮物都沉下去了,酒也不甜了,更烈了。好吧大叔,你在毁我的童年你知道不?
泰晤士小镇里酱园的复制品,原型在朱家角。http://www.mafengwo.cn/photo/10099/scenery_3192939_1.html【酱园的布局】同泰酱园在楊家弄东隔壁(文革起改称红旗酿造厂直到关闭),南靠古镇大街,北到楊家弄底,前店后工场,头门是花岗岩石庫门,进门是大天井,进去是大厅和东、西二厢房,就是店面了,里面放着长排的木柜子,专卖酒、酱油及各类酱菜,以及油、盐、醋等各种佐料。出了大厅是一条走廊,通向后面的工场,工场按生产产品的不同类别来分,所以也分好几个工场间,每个工场间面积都很大,里面放满了坛子和罐子(口小腹大的陶器),是用来盛酒、酱油、酱菜的。出了工场间,最后面是一个非常大的露天场地,里面整齐地排放着几百只大号酱缸(与我家水缸同类),缸里面放着黄豆做的豆瓣酱,上面盖一只斗笠形的大盖(与漁夫的斗笠相同),白天有太阳,工人就揭掉大盖晒酱,到傍晚仍盖上,如有下雨,里面的酱不会淋湿。媽媽(这里是指我妈)小时候住在河南街,隔壁就是春和酱园,春和酱园北靠泗泾河,南到沪松公路,规模也很大,大门开在东北面,進门就是店面,店面靠河,下面有六公尺宽的石阶通到河里,工人们经常赤着脚用大号竹淘蘿在河里洗黄豆。小时侯我经常拿瓶子买酱油(上海话叫“拷”),酱园职工在我瓶口上插上漏斗,然后按顾客买多少钱来量,量斗大大小小有好几个,有半斤、二两、一两等,最后还要加放一点,不让顾客吃亏。解放后,春和和同丰酱园并入同泰酱园,本来非常大的同泰酱园也陆续被拆除用来建新住宅。十年前,红旗酿造厂关闭,泗泾唯一的酱园也消失了。
乌镇的叙昌酱园 http://www.mafengwo.cn/i/3162235.html在我的记忆中自然没有酱园这个概念,只有红旗酿造厂,也完全不记得有石库门的门头,好像只有普通的工厂铁门,买老白酒的店好像就在大门旁边。但这个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真假难辨,于是只好在网上找来些照片看看大概的样子。用老爸的话来说,泗泾的酱园比起朱家角的来要“好较嗲,好较灵的来!”
老家有很多值得回忆的东西,但留给春节的好像就是那一杯酒,不止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