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热
;眼热,是我女儿的常用词。苏州一带方言,意思是羡慕。
她一般在我们晒各种好吃好玩时,随手发两个词:眼热。搞得我与老程一阵得意,你这小赤佬,一天到晚只会读书,让你了解一下真正的美好生活!
其实,她是不是真的眼热,或者眼热的程度,我们都是不得而知的。年轻人的想法,不是我等中年人所能理解的。
譬如我也曾年轻过,也曾眼热过。也被眼热过。
我是独生子女,六十年代的独生子女啊!我的邻居们哪家不是姐妹兄弟多少个的?所以,在我还不觉得时,据说有好多人家眼热我,对她们来说,我的吃独食,就足够让一群小伙伴眼热,虽然也不过是一包五香豆,一颗糖,一个山芋,最多春节时的一包几两装盒装饼干,但,对于那个年代的人来说,不用与其他兄弟姐妹斤斤计较,动不动打架抢食是多么幸福的是啊!
邻居家阿芳是最眼热的一个,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抢不过哥哥,哭不过弟弟,老爸又是遇事只会咬牙切齿骂人,老妈也常与爹火拼,所以她眼热我及我家就不奇怪了。
记得那是农忙过后的秋天,天气还很热,她和她妈坐在我家场上,与我妈聊天,不知咋的,聊到她喜欢我家,要做我爸妈的女儿,她妈也开玩笑的同意了。于是,我就与她商量,如何可以算我家了。至少把她的“财产”弄到我家。而她的财产就是当年五月一日,她眼热我有件泡泡袖衬衫,所以也买了一件同款不同色的衣服。她的嫩黄,我的粉色的。而她穿了一次,就被锁在他爸爸部队带回家的皮箱里了。
于是,我和她悄悄的溜到她家,她也悄悄的从桌子的抽屉角落里找出个破袜子,破袜子里拿出一个小钥匙,两个五六岁的娃,端着凳子,爬到柜子上的樟木箱子上的墨绿色皮箱边,正准备开钥匙时,他爸走了进来,问我们干啥,她鼓足勇气说,我到红家了,拿件新衣服。她爸眼睛横了她一眼,说了一个字:滚!我们慌忙下来,连滚带爬回我家。一路上我安慰她,有啥稀奇的,明天让咱爸爸重新买,买件与我一样的,粉红的,不行我的先给你穿。
那天晚上 ,我们一起在床上的帐子里跳了很久才睡觉。她很高兴,其实……我更高兴。终于有个妹妹了——这是我埋在心里,一直眼热人家的事!
虽然,这个事以半夜她哭着要回家,我妈半夜把她背回家告终。而我也一直没暴露我的眼热。
但是,只要是有心人都知道,每年的寒暑假,我总是一放假带着书,就算跑上两个多小时,也要到姑姑,舅舅,大姨家去,而且住好久,为啥?他们家小孩多,好玩,我眼热啊!
可能别人不理解我,笑话我,但子非鱼啊!
也可能我确实有点怪吧!小时候,隔壁叔叔
有块蚕宝宝的丝做的丝棉,不让看,不让摸,我缠了好久,他还是只在我眼前晃一圈,我冲过去追的时候,跌了一跤,那时是冬天,屋檐的冰棱子一尺多长,门口小河结冰,大家都可以在河面上走来走去。我竟然跌晕过去了,叔叔的妈,我的好婆看见了,骂了叔叔 ,硬让他拉了一小块给我保存。
上街我看上一个香蕉口琴,缠着我妈要,我妈不买(长大后告诉我那个口琴三毛八,老妈口袋里一共两毛钱),我抱着她的脚,满大街哭,后来大哥哥路过买了送给我。我把它挂脖子里,到村里见到伙伴就吹一下,不知眼热死多少人。
读书后,我眼热下雨天人家父母中午送饭到教室,也找个理由让村里小伙伴带讯回家,等了好久,奶奶弯着腰冒雨送饭来,我很开心,但回家被我爸一顿训斥,就再也没有过。(老爸是我从小怕的人,工作以前没敢抬眼看过)
最奇葩的一次是,毛主席逝世那次,我一年级,正好生病了好久,回来上学了,所有的小朋友每人一个黑臂章,不同于大人的,小小的,我眼热的不行,觉得特神气!可是由于我请假,老师说没了,这个东西又没买的。我妈帮我去问老师要,老师说给个大人的吧!我妈回家照着改小了,我天天带着还是觉得有点遗憾,太不正宗了!
其他的,我还有好多眼热的回忆,譬如大姑妈结婚,第一次看到人家吹泡泡糖,我妈帮我要,说发光了,很遗憾;大哥哥航海轮带回来的易拉罐,我妈帮我要时被有个哥哥说我肯定一会就丢的,我竟然保存了近二十年(那时易拉罐已经到处都是了);大哥哥国外带来给老姐的二折花伞,在坏了一个骨架后转赠给我后,我修理了一下用了好多年……
眼热,多么让人憧憬的事啊!在我人到中年之际,我回忆种种,发现儿时虽然物质匮乏,但快乐美好无处不在。发现自己许多不懂事,不体谅,但这就是真实,感谢所有亲人对我的包容,让我的小心思在眼热中实现!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