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
冬至那日清早睁开双眼,感觉天光微明,又似暗淡。拉开窗帘,一片片若有若无的薄雾笼罩着。上海的冬天,通常是阴天主宰,今年亦不例外。刚有一丝恍然欲现的阳光,被风轻轻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了。地上依然残留着昨夜留下的片片雨迹,低洼的水泥地上,道路两旁还有人行走道上,到处是水洼。在江浙一带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冬至晴,正月雨;冬至雨,正月晴。似是一种辩证的平衡。父亲以前总告诉我们,邋遢冬至清爽年(春节)了。所以这样阴暗的冬至已经到来,再过一个月多几天,究竟会迎来大晴天呢还是污糟的农历新年?
小时候,我感觉到父母亲把这一天看得十分重要,有些不解。它似乎不仅仅是一个节气,而是一个节日,长大才渐渐明白,在中国传统的农历节气中,冬至也被称作为“冬节”,一直就有“冬至大过年”的说法。原来《汉书》中就有记载:"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查一下,从周朝到秦朝,就把冬至日当作了新年的首起,这习俗保持到汉朝。
记得中学时,地理老师告诉我们,冬至这天黑夜最长,白昼最短,是因为冬至日太阳直射南回归线(冬至线),阳光对北半球(中国就是位于北半球)最为倾斜,所以北半球白天最短,黑夜最长。冬至过后,太阳直射点又慢慢地向北回归线转移。而我们古人也有此说法: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于是我们知道,过了今天,白昼会慢慢地,一天一天变长,因为阴到极致,阳气开始生发,直到明年夏至。就是这么周而复始。
我们通常所说的数九寒天,也从冬至开始,历时九九八十一天,那么冬天才算真正过去。
以前父母亲会在当晚早早锁了门,在厨房忙活,而我就等着吃好吃的。通常菜都比平日丰富得多,差不多能感受到有点像过年似的隆重。外祖母还健在时,若她兴致好,会弄出些山西特有的面食,厨房飘出的香气特别诱人。我总是拍手说外婆做得好吃,每当这时,外祖母便说,如果外祖父在世的话,他做得更加好。但我对此没有什么记忆了,只记得外祖父会做猫耳朵、搓鱼儿和刀削面。作为南方人的我,从小被父母说有一个北方人的胃。
因为家里人少,当菜端上桌时,阵阵热气、香气直飘散出来,化作团团的氤氲之气,直冲上屋顶。然后不多久的功夫,窗户的玻璃上便结满了雾气,我用手指在上面画呀画。后来我有了小宝,这个小不点更是兴奋7。每当此时,她总在客厅里跑来跑去,两只小手在窗、玻璃门上不停地乱画,红通通地也不怕冷,那个画面特别喜人。
记得小时候我们有好几年冬至是吃火锅,图个热腾。那时根本没有什么电磁炉,为解决这个问题,父亲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一个很小的铸铁煤气炉头,他从厨房煤气灶下面接了一条长长的胶皮管子,直通到客厅饭桌上。小炉头点上火,火上架起一个大砂锅,火锅就有模有样了。我们有时也吃饺子,因为母亲喜欢。其实全家都喜欢,父亲常说他是吃米的人长了吃面的胃,他可爱吃母亲做的面食了,尤其是饺子。我也是。
正因如此,在我蛮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包饺子,虽然那时候还有些玩耍的意思。长大后,我包的饺子比母亲包的形状要好看,当然外祖母的真传手法还是没有学到。那一大锅的汤则是父亲的拿手菜,他常自夸:我做的汤鲜得眉毛也要掉下来了。不过父亲的汤的确是鲜香无比,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像广东过年时的盆菜,里面的食材非常多,光是肉就有几种,有时会放点虾。母亲则嗔他:你放的味精太多了,食物本身就是鮮的,你多此一举了。父亲不同意,嬉皮笑脸说:裁缝师傅没好手,全凭铜壶热熨斗;厨师先生无好手,都靠味素来凑凑。
全家人说说笑笑,一顿晚餐能吃很久。
在北方,据说冬至日有吃馄饨的传统。传说这还有一个典故,说是汉朝时,最凶残的匈奴首领混氏和屯氏常侵害百姓,百姓恨之入骨,就把肉剁碎,包在面皮里,捏成角,取同音,叫为馄饨。盼望嚼碎吃下去后可以平息战乱,保佑生活太平。因为第一次做出馄饨就是在冬至,所以这个传统就一直流传了下来。但是朋友说,这也许不对,北方应该是吃水饺。
在南方,尤其是港台地区,也十分重视冬节,他们通常隆重到真像过年一样。已经结婚成家的儿子儿媳或女儿女婿都会带上孙辈到父母家聚会,因为要给父母长辈拜节。有些还进行隆重的祭祖仪式,表示不忘记老祖宗,同时晚辈或孩子们也趁此机会欢聚一堂,吃一桌宴席,其乐融融。
改革开放的近几年,我感觉南方北方似乎渐渐在融合,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人不断涌入北上广,更增添了这种融合。于是今年冬至一大早,我到隔壁的小超市,买了两袋速冻水饺。收银小哥笑呵呵地说:冰柜里的水饺一个小时我已经放了两次了,没想到卖得这么好。可不,大家都要吃饺子了。
而我,尽管不是一个会做菜的人,但也决定要比平日多增加两个时令蔬菜,再买几样小宝爱吃的零食。其实,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使简单,家人也会满心喜欢。有了快乐和感恩,哪一天不是节日呢?
寒风呼呼地吹起满地的落叶,天依旧是阴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心却是热乎乎的。祝天下所有人冬至节平安吉祥,健康幸福!
Happy Winter Solst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