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酒酿水子

医院里四株新栽植的桂花树周边座椅上总是坐着很多人，有患者，有家属，也有周边的居民，走近，浓郁甜蜜的桂花香阵阵袭来，从鼻腔直接撞击到大脑，人一时恍然如梦，而后又牵连口舌，一腔蜜意从舌尖涌起，长驱直入胃肠，生起饿感，哎呀，好想来一碗桂花蜜。

我抓心挠肺地开始思念有桂花蜜的吃食，桂花糯米藕？这个有点厚味，现在不是太饿，啊，来一碗桂花酒酿水子吧，酒酿微微酸甜，水子珠圆玉润，桂花醇美香浓。

酒酿好像很多地方都有，但是离了马头墙，雕花窗，翻越吴山越水，就少了那种湿润的慵懒气息。那种空气中浮荡的酸甜气息在江南的长街斗巷，老井旧墙，疏枝苔痕中已经浸淫成故土的风情。

幽远的往日里，晨起，早市里热气翻腾，炸油条，炸糍粑，炸绿豆粑粑如粗糙的大妈味道霸道而实诚；生煎饺子，生煎包子如殷实人家要的是满足口腹之欲；炒面炒粉如市井人家要的是烟火气里的实在；清汤面，小馄饨如小家碧玉要的是清婉；而桂花酒酿水子则如大家闺秀要的是优雅。

及至夜市，街头巷口，酒酿担子的主人多是有些年岁，腰背佝偻，戴着旧绒线帽的阿叔，担子一头是煤炉，大锅，另一头则是酒酿钵子，青花碗，印着年年有鱼的搪瓷盆。“卖-酒酿水子-哎”，声音苍凉却有着穿透岁月，深夜的力道，如水墨风情画，简约写意，却铺成了人生况味。

江南人家都会自己酿制酒酿，逢年过节，家里有孕产妇，都要做上一些，向别人讨来好酒曲，印象中，外婆家门口何奶奶家酒曲最受欢迎，整个豆腐巷的人都说她家酒酿最好，还有我家二妈的酒曲也特别好。

糯米洗干净蒸熟，半凉时加入有比例讲究的捣成粉末的曲，装在密封较好的罐子里，四周一定要按得紧紧的，压得实实的，中间要有一个锥形的洞，天气冷时，外面一定要用棉被之类的包起来保温。

糯米和曲子在江南的温暖潮湿里，在时间的等待中，开始交融发酵，诱人的甜香无可阻挡地洋溢而出，孔洞里开始渗满清亮的汁液，罐子粗陶的釉色如吸饱养分散发出迷之幽光。

勺子洗干净，舀一勺汁液，尝一口，醇润沁脾，嗯，成了，盖好盖子，压紧棉被，继续等待，酒液越来越多，直至浮起变得慵懒无力的酒酿。

甜酒液灌入瓶中，小孩也可以在节庆日当酒喝，微醺的感觉，飘飘欲仙。酒酿再煮一开，放在玻璃瓶或者搪瓷碗里加盖保存阴凉处。

所谓水子，就是小汤圆，用糯米粉搓出的黄豆大小的小圆子，因为小，水开了，一勺水子下去，稍倾，就浮起来了，喜欢吃熟烂口味的，就将酒酿下入水中，稍煮片刻；喜欢清爽口味的，就舀起水子和汤水放入碗中，再加入已经烧熟的酒酿。

晶莹剔透的酒酿，珠圆玉润的水子，甜蜜醇美的桂花点缀着，在微酸微甜醇香的味道中迷醉了，“无梦到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