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父爱,人生中的一簇簇冰山峭壁。
小的时候,和父亲的关系就一直不好。
1982年,那年我4岁,我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父亲在外面打牌,输了回家后,母亲说了父亲,父亲把母亲打的很重。那个时候,我就开始了第一次恨父亲。我跑到爷爷家,对爷爷说他们打架了,我爷爷抱上我就往我家跑。爷爷推不开门,喊母亲和我父亲的名字,都没有人答应,就一脚踹开门,发现母亲吊在横梁上,旁边还放着一个3911的农药瓶。我不知道什么事情,只是看着母亲躺在床上,邻居来了一堆人帮忙,往母亲口里灌肥皂水。姑姑照看着我和弟弟,告诉我说:恁娘喝药上吊了,都是被你爹气的,你长大后可不要打牌了。
母亲恢复过来后,第一眼就找我和我弟弟,我姑姑把我们带过来,母亲一边抱着弟弟,一边拉着我,号啕大哭了。我是什么都不懂,母亲的眼泪滴在我身上,刻在了我心里。外婆听说母亲喝药上吊,连夜背了半袋玉米和外公一起来看母亲和我们。外婆非常生气,和我奶奶吵了一架。回到我母亲的屋里,母亲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愿看外婆一边哭一边和外婆吵架:你给我找的这个家还怎么过下去,要不是两个孩子小,我早死了。外婆擦着眼泪,安慰我妈说:谁都不为,就为这两个孩子,你也得活下去,给我把孩子照顾好,等孩子大了,你不就翻身了吗,谁能苦一辈子。外公当然不会把父亲拉过来打一顿,替母亲出气,但是很正式告诉父亲这样做很让人生气。本来打牌就是父亲的不对,还回家打人,再打人就把我和母亲全部接走。
外婆陪着我母亲呆了三天,看母亲好了,才放心的回家。走的时候说:要是要打你,你就带孩子回来。这话同时也是说给我父亲听,我父亲连送我外婆的勇气都没有。村子的那条小路,母亲抱着弟弟,外婆拉着我,我们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外婆不同意再送了,母亲抱着弟弟和我还是站在原地,看外婆走一段路回过头喊一声:快回去吧。又走一段路,外婆又回头喊一句:快带孩子回家,我回去啦。母亲在外婆的鼓励安慰下,心情好多了。
1983年,还是挣工分养家的的年代。母亲总是比别人干的多,每个月的工分,她总是超过父亲好多倍。母亲总是想着办法,给我和弟弟弄有营养的东西。其实,也弄不到什么东西。因为5岁的时候,我还没有衣服穿。外婆有一个妹妹在县城的外贸局工作,我们叫姨姥,姨姥爷是我们县城公安局的,他们家的孩子都比我大,每次穿小的衣服带回来给我们。家里最有营养的东西,就是外婆家每隔半个月,不是外公来就是舅舅来,给我们送来他们省下来的东西。因为,母亲不管是在外婆家还是在父亲家,都是老大,我同样是两方家族中唯一的孩子。他们有什么新东西,都会想着留下,下次来带给我家。母亲的这个家,是在外婆那方的扶持下,我们才长大的。按说父亲应该是我们这个家,最安全的依靠,可是我的童年从来没有感受到那份应该有的安全感与幸福感。并且,我每次看到他,总是躲躲的远远的。
惜才金融研训院1984年,河南取消了工分制,父亲跟着别人出去挖煤了,说是那个年代农村人最挣钱的活。家里事情,就全部由母亲担着了。
1985年,我该上学前班了,母亲拿不出学费,就5块钱。平时挣的钱,都用来挖东墙补西墙了,母亲出去找邻居借,把我送到学校。
我从来没有问过父亲在哪里,只是在母亲累的时候,陪母亲说话,帮母亲干点我能干动的活。夜晚睡了,妈妈点着洋油灯,在灯下给我们纳鞋底,做鞋子,补衣服。
父亲也会给家里寄钱,我关注的不是寄多少,而是不管哪次寄钱来,母亲都会带我们去上街,给我们买烧饼,油条,那是我们那个年代最想吃最奢侈的食品。
生活中,关于父亲的印象非常的少,非常的谈薄,多数都是与母亲一直生活成长回忆。童年生活中的记忆,他不是打着我们去干活,就是当我们做错事的时候,不让我们吃饭,从来没有体现到什么是父爱如山。甚至到今天,我都觉得父亲是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的人。
母亲在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母亲牵头,带着他做事情。他们在郑州做水果批发生意的时候,都是母亲销售,父亲采购。母亲稍微一不在,父亲就把生意搞的乱七八糟。母亲没有办法,不管是三伏天还是寒冬腊月,自己天天忙到马路上没有一个人影的时候,才深夜回到家里,吃点饭,或者喝点酒御寒,或者随便吃点,凑合着把一天过去。
1995年12月,我参军入伍。走的时候,依旧是父亲不在,整个参军的事情,都是母亲为我跑着跑后的。我背着背包,穿着新兵作训服,母亲送我。我说别送我了,但她一直把我送到乡里武装部的集合点。我那个时候,也没有问过父亲在哪儿。只是看着母亲欣赏的眼光打量着我,又给了我200块钱,说到了部队好好听领导的话,家里都给你安排好了,到那边,你二叔会照顾你。母亲带着我从村子里走过的时候,心里非常开心的,因为全村就我一个人入选了,一同去的其它伙伴,没有选上。
我们登车了,伙伴们都打开了大客车的车窗,向亲人挥别。鞭炮声中,车子启动了,母亲站在大门的旁边,车了拐弯的时候,我看到母亲的脸宠流淌着泪花。母亲一这用衣袖擦着眼泪,一边对我挥手。十几年没有看到母亲哭了,她曾说过眼泪早就哭干了。关上车窗的瞬间,所有的伙伴们都哭了。
脱离了家庭,也就没有了母亲的故事,更不会有父亲的半点消息。
在军营,我彻底的改变了自己。刚去的地方,叫高台,是一个县城。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下到军营,感觉什么都是新的。新兵连的第一个月,我二叔从兰州来到高台,和我一起坐坐,问我理想和感受,我也说不出来,我只觉得我在各项训练中,还算是给母亲争光的。叔叔看我就象我今天看我儿子回答我理想是什么一样,有点愕然。但,他确告诉我说是我父亲母亲要求他必须来看看我。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父亲关爱的回音。新兵连三个月后,来到银川市下面一个叫平吉堡的地方,整整学开车学了一年。尔后,又回到高台,分配到工兵连,在老连长的带领下,学习爆破。随后改制,到汽车连,又随后我们驻防到酒泉。
1998年,军校梦破灭.从95年离开父母,一直没有回过家,是因为想在部队好好干,带着成绩给父母。于是在1999年,我成了共和国的第一批士官,同时我的津贴也攒够了回家探亲的费用,就向领导提出回家探亲。虽说不是军官,但士官的军服也代表了成绩,至少不是普通士兵了。母亲听说我回来了,早早的就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第二天就给我安排了找对象。我觉得特别的突然:我还小,从来没有考虑过对象是怎么一回事。那时,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为我回家探亲全程的跑前跑后。
母亲是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终于她倒下了,2016年清明前去世的。母亲是1998年在郑州做生意的时候,中午在姑姑家吃完饭,没有走500米开始倒下来的。接下来中风并发症,伴随高血压力、冠心病、糖尿病及心梗等多种病在一身。其实这些病,早就存在了,只是当时的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健康。母亲,陪着父亲一直坚强的走到2016年清明,她曾经答应我,再活五年。无奈,天不遂人愿。从此,父亲就只剩下一个人的孤单。
母亲的仙逝,对父亲来说,打击最大。一下苍老了很多,头发一夜全白了。所有的亲人都在给我做工作,让我把父亲带走,但我最终并没有带他来到城市。因为,我们父子之间,一直都没有太多话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鼓励我的话,甚至恨铁不成钢,全是负面的辱骂批评。我从不跟他顶嘴,因为我知道他,但他永远不知道我,他既不能影响和改变我的未来,更救不了我。这十几年来,我携妻带儿,颠沛流离,重走母亲的长征之路,终于站住了脚。按目前的地位来说,应该是融解父子之间的冰山时刻,但确不知道父亲把我们的父子之情引了断崖之路。
2018年清明,妻子因工作原因不能回家,我带着孩子回家给母亲上坟。
短短两天的时刻,我听到了好多关于父亲的风言风语。父亲对外宣扬我在外面赚了多少多少钱,这样那们的描述,甚至把他18年春节国外旅游的事情,讲了几百遍。行,这些我都能忍,毕竟他是他,我是我。然而,全村还疯言他在找一个老伴,并且说他要随便挑。母亲去世不到三年,他就象一个不受约束的野马,失去了自我。母亲一生是何其的艰难,离世不到三年,他应该在母亲离世后,多一些怀念或者是静思,难道不应该吗?我不是反对这件事情,至少作为父亲你也得有个父亲的样子。家事也罢,父亲竟然还能参与“公事”,说要去告什么什么人,这个人做了什么什么事,都找人写好了诉状。夸他同学是什么什么大官,在哪里哪里多厉害。我反问父亲:为什么我当年穷贱卑微的时刻,你从来没有提起同学?我甚至都有点后悔,不应该安排他国外旅游。
我想采用我母亲的方式,试着去引导他,但没有想到这是个火药桶。我告诉父亲:我那你也去过,你不习惯。回到了家里,你什么都不缺,要和邻里乡亲搞好关系。谁家有事,忙不过来,过去帮帮忙。我们每次回来,都是叔叔伯伯的叫个不停,为的是什么?就是图一个在外面放心。有什么事情,即使我们再是子女,不在身边还不如邻里乡亲好。别今天告这个,明天告那个,村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多的是,为啥你非要来管这个“公事”。再一个说,你也是听别人煸动无依无据,空口白话的,别人不去做为什么你出这个头呢?有一些事情,你要好好的想一下,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要想。我还特意提醒了父亲一下“有些事情”多说了几次。
撕破脸皮是不好受,如果不撕,等扎的更深的时候,想拨除这颗是非之心,恐怕更痛。父亲瞬间理智崩塌,就像回到当年对母亲那样的情景。父亲对我恶言交加,让我滚出这个我始终认为我应该回来的地方,老死不相往来。我刚好站在母亲的遗像前,想想母亲当年受他之气,我也一发不可收拾。40年了,我是第一次和父亲吵架。我不是在替母亲出气,而是我想接替过母亲,替母亲照顾父亲,毕竟这个男人,也是我母亲所牵挂的人,但我确做错了。爱之有度,用之有处,我不应该以城市生活方式,去解决农村矛盾思维,我是彻底失败了。
40岁的男人,我流泪了。走的时候,我去了后院我叔家,委托我叔和堂弟平时多关注一下他。又到了村长家,让他也多关注一下,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打我电话。多安抚因父亲而影响的其它邻里乡村,麻烦村长安抚大家。后视镜里,离开我的家乡越来越远,我给我姑姑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让我姑姑有时间多去家里看看他。路过母亲的坟前,我就像当年母亲抱着外婆哭的那样的委屈,一肚子的话想向母亲说,无奈天各一方。
岁月呀,如此漫长又如此的短暂。亲情,如此的温馨又如此的艰难。风化吧,父爱这座冷酷的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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