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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教师那一年,距虐童现场最近的时候,选择了离开

2017-11-25  本文已影响79人  南岭雪

2017年的整个11月几乎都被“雾霾"笼罩着,沉重的难以呼吸。

月初,“XC托管亲子园虐童案”浇燃了有良知的人心中愤怒的烈火。

中旬,“赴日留学生江歌被杀案”引发了自媒体圈的口诛笔伐。

月底,“北京HHL幼儿园猥亵虐童事件”残忍程度刷新群体虐童案之最,推到了早已战战兢兢的中产阶级的最后一块樯篱。

每天,炸裂眼球、不可思议的新闻扑天而来,拉扯着人们的大脑神经,又如浪朝般相互掩盖着丑和恶迅速退去,悄无声息的藏匿。

我也是惊弓之鸟的家长群体中的一员,只要看到那些虐童报道,就会眼眶泛红,浮现那些陌生孩子们稚嫩惊恐的面颊,父母的愤怒和泪水。

时间,永远带不走他们的痛楚。

01

都说人类变成了最健忘的物种,而有些场景却分明历历在目。

曾经我也是一名一线教育工作者,也曾在课堂上目击过虐童事件的发生。

我以为那只是贫穷和落后的产物,没想到远离教育行业数10年后,反而更加骇人听闻。

2004年,是我在师范学院的最后一年,修完所有学分列行进入实习期,实习结束后必须带回盖有大红公章的实习鉴定表上交,学校核实完毕,我这才能算真正毕业。

因为特殊原因,我选择在一家规模不大的私立幼儿园实习,包吃住,无工资。

这家幼儿园由两层小楼和一个不足百平米的操场组成,一楼是授课室,二楼是教师宿舍和孩子们的午休室。小、中、大各分设两个班,每个班大约招收30个小孩,由2名老师任教,一个保教员,一个保育员。

每天授课内容比较简单,做早操加上看图识字,1个小时内结束课程。

其它时间都是用来挑选出一些孩子排练节目,据说园长会安排在招生会上表演,用来吸引幼儿园周边的家庭报名。

那些没有被老师选中的孩子会被带到教室里观看动画片,老师拿着戒尺守在旁边,如果有人坐不住乱跑捣乱,就会被老师打手心。

排练结束,原先看动画片的孩子才可以被带到操场上自己溜滑梯或是玩沙子,只要没孩子打架,老师可以远远的看着,还能趁机打打私人电话或是看小说。

园长是一个特别年轻的小伙子,主抓外联,负责疏通各种关系、物资采购和应对上级检查,经常看不到人影。

副园长是他的女朋友,音乐学院毕业,人漂亮又时髦,经常涂着很美艳的指甲油。

孩子们排练的舞蹈全部是由她编排,她不怎么爱搭理刚来实习的我和艳子,一副高冷女神范儿。

我被分配到了中班和副园长搭档,孩子们大部分都很乖巧,但也有个别很调皮。小男孩总满教室乱跑,去扯小女生的头发,去掀翻别人的玩具,吃饭把米粒塞进别人的脖子里,甚至还会揭老师的裙子,搞得课堂上和吃饭时间总是乱哄哄的。

有一次,其中一个往别人的杯子里吐口水被我看见,我把他叫到面前批评,他竟然躺地上撒泼打滚骂脏话,拉都拉不起来,我气的准备打电话告诉他父母,却被副园长喝住。

有老师悄悄告诉我,这小男孩家境很好,每天都是由司机和保姆专车接送,难怪副园长总会和颜悦色的对待他,实在忍无可忍才会训斥几句,把他拉扯回位子上。

而另一个叫小宇(时间太久,其实我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个名字)的男孩却没有那么好运。他脸上常挂着鼻涕,遇到别的小朋友欺负他,总是缩在墙角边上,明明流着眼泪,却只发出小小的声音,我教他要逃跑躲避、告诉老师,可直到我离开那儿,他也没学会。

他比其它孩子能吃,一碗饭菜吃完总会再盯着其它小朋友的碗里看,露出很馋的眼神,我提醒保教阿姨多盛一些给他,副园长说,不准。

有一次他试图用自己的勺子去舀旁边小孩碗里剩下的,旁边的孩子大叫起来,把碗直接扔了,饭菜弄了一地。

副园长特别生气,一把揪住小宇的衣服把他拖出来,摁着他的头脸就往地上蹭,让他吃掉那些泼洒到地上的饭菜。我傻了,小宇哭起来时我才把副园长扯开,把小宇拉到一边,他整个脸上都是眼泪鼻涕粘着饭粒,颤抖着闷闷的发出哀求的哭声。

下午放学时,不知副园长在门口和小宇爷爷说了什么,老人家一脸怒气,嘴里骂着:好(耗)吃东西,丢人。然后把小宇狠狠的从我手里拽走,四岁多的小宇,像个受伤的小动物,被拖拽着踉跄的向前走,看得我鼻子发酸。

很快一切恢复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小宇还是闷不啃声,总拿个玩具自己躲在角落里玩,我们教一些看书认字的课,他也不主动张嘴,我走近他的身边,再三鼓励他跟我一起读,他勉强张张嘴,几乎听不见声音。

后来的午餐时间,我会主动申请去给保育老师帮忙,多学习,多了解孩子们的生活起居。也趁机去给小宇盛饭,尽量把他那碗装的满一些,他只顾低头巴拉着吃饭,偶尔抬起头看我一眼,那小小的眼神让心一下子变得柔然起来。

快乐成长对小宇来说兴许特别艰难,副园长觉得他反应慢,游戏环节、所有的跳舞表演从不让他参加,课程内容我们实习生没法干预,老教师也不想自讨没趣,我和艳子也只能偷空逗他玩一会儿,教他画一些简单的图画。

有一次我们正在排练孙悟空的舞蹈,小宇突然自己就冲到了队伍了里,去抢了一个女孩的金箍棒道具,一下绊倒了正在转圈的好几个小朋友,大家哭成一片。

副园长气急了,啪啪啪,直接就用手上的塑胶棍子去抽他,小宇史无前例的大哭起来,手里死拽着那根假的金箍棒。

还没等我们站出来,副园长又一把他推搡到旁边的沙坑上,用浇花的水直接泼了两瓢淋在小宇身上,艳子从教师跑了出来跟我一起把小宇赶紧抱开,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身上脏的不像话。

一向温柔的艳子气得不行,对副园长大吼到:你别再弄他了,他伤了,都要负责的。

“看到他就烦,后天就要演节目了,要是弄伤其它人,演不了,招不到人报名,打死活该。真不该收这种死了妈,爹又不管的东西。”

“别说了,你不喜欢他顶多别管他,这么难听的话怎么说的出口?你可是老师!”我一肚子气也忍不住了。

“这是你家开的幼儿园吗?不想干了就滚。赶紧去给他洗干净,快放学了,别让其它家长看见。”副园长在我们身后颐指气使,一定恨不的连我俩也马上消失。

过了两天,我找了个机会告诉小宇的爷爷他孙子在课堂上的表现,并旁敲侧击的建议给孩子换一个幼儿园,他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对我说:老了不想折腾了,等小宇长大点就好了,不听话挨点打应该的,也没看见身上有伤说明打的轻。

我无语。

眼见实习期满,园长提前辞退了我们,但还是在我们的实习鉴定表上盖了公章,写了几句不褒不贬的评语,我和艳子向园长反应小宇被打的情况,园长除了叹气什么都没说。

在最后一堂课上,我们跟班上的孩子道别,小宇第一个眼泪汪汪,哇的哭出声来,跑到面前抱住我的腿,说了我去后听他说过的最长一个句子,老师,你不要走,我要让爷爷用绳子把你绑起来。

我蹲下来,看着这个愣愣脏脏的小孩,替他擦干净鼻涕,认真地对他说,小宇是个好孩子,等你长大了,一切都会好的。

离开前,我悄悄的跟一个老师请求,希望她能尽量多照顾点小宇,别饿着,少挨打,她说好。

02

毕业后,我去了一家小学代课了大半年,竟然还是遇了暴力执教的场面:他用黑板擦敲打学生的脑袋;他把粉笔头隔着几张桌子扔到学生脸上;她在北方的寒冬里让学生赤脚站在地上;他逼迫学生脱下自己的鞋子抽自己的耳掴子.......

这些学生的确顽劣,留守儿童,旷课早退、扰乱课堂秩序、作业一塌糊涂,可是,这并不能成为那些"老师"去用巴掌解决问题的理由。

鲜少有家长来学校要个说法,匿名投诉到教务处,最后也不了了之,我倒像个小丑,张牙舞爪惹人厌的样子。

那时年轻稚嫩的我,对网络和外面的世界还很陌生,慢慢变成一只鸵鸟低下头,迷茫又煎熬,是非黑白似乎都变了样。

03

2005年,我南下广东进入公司上班至今。期间,尽管我一直都在学习教育的相关课程,但最终再没有沿着教育行业一路走下去,反到越来越远。既没有好的机会入行,也自知离为人师表的标准尚有差距,更怕自己会又一次当失声的旁观者。

每当别人问我,为什么你师范院校教育管理专业毕业的学生却没有当老师?

“我,不想悔人不倦!”

时光飞逝,小宇一定长大成人了,现在可否安好?

那些有暴力拳头的老师是否还在讲台上眉飞色舞,是否快乐?

深夜,床头的蘑菇灯散发着朦胧的微光,我爬起来定定的注视着睡梦中的女儿,她在被褥里发出轻微的呼吸声,突然一翻身开始津津有味的嘬吸着大拇指,我只得轻轻从侧边躺下,伸出一只手揽住她,心想:这天大地大也比不过怀间这小小的温柔。

我们又该如何来守护那些光和父母的温柔?

一个大大的问号丢在了静谧的夜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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