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简书2018年的10个好故事(虚构组)

《杀死了风的女人》

2018-12-07  本文已影响15人  一个名叫横秋的老气的人
《杀死了风的女人》

寥廓无人的611号大街每当到了夜晚时分像是被抽干了人气似的,周围的事物全都呈现出一派死气沉沉的迹象。只有漫卷的西风还在兴风作浪。我迈着趔趄的步伐从市立医院走出。

左手边攥着揉的发皱的车票,右手里拎着一包鼓鼓囊囊的满是药盒的塑料袋,我走的很慢,甚至我的塑料袋子因装了过多药盒,它沿着我裤缝甩动的节奏都明显要快于我走路的节奏。我紧紧地攥着车票躲在车站旁的角落里,我讨厌这寒风,自从我移居到了这个平地城市,就一年四季的和寒风较上了劲,寒风也仿佛是出于恶意偏偏挑中了我这个孤零零的小不点作为宣泄对象,掀起我那无精打采的鸭舌帽,粗暴的拍打着我的脸庞,一会功夫又趁我不注意,卑鄙的翻起了我的裙摆,直到曝露出我的黑色长筒袜才肯罢休。

  现在我正在站台等车,那粗暴野蛮的寒风又一把夺取我手里的车票,吹到一辆驶过的公交车下面。等到公交车离开,那淡黄色的车票也早已逃出了我的视线,我站在大马路旁差点撞上迎头赶来的运沙车。我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这该死的寒风。”今天距离我的结薪日还有一天的时间。我手里原本攥着两张消费的凭据,其中的一张也就是那张车票可能现在已经飘去了大西洋,另一张也就是手里这包药的“身份证明”:‘’曲唑酮【八盒,400元。缓解神经性衰弱症状】百适可【六盒,600元。辅助治疗反复性抑郁疾病】。“现在我只好步行回家了,尽管从这到我的出租楼房只有十公里的距离。

    其实孩童时候的我并不是那么厌恶风,小时候我在南方生活,风在我看来是很招人喜欢的,群山总领着风,将它们派下人间,有时候是一缕缕,但更多的时候是一阵阵,它们一股脑的冲下山去,像是生猛而又不失活泼的小马驹,它们成成群摆阵之势,蓄着汹涌蓬勃的力量从金黄的麦田中笔直的劈开,麦田从中间到两旁漾起金黄的排浪,有时候又可爱的紧,诱着绿意葱茏的森林抖机灵。

    那时我并不知悉风是什么,可是长大成人后的我便深刻的认识了它。从离职手工缝纫作坊男老板矫饰伪善的眼睛里,从分手的前男友决绝冷酷的短信里,从刚才灌进裤管里涌动的阵阵冰激里。当童年的愉快回忆和现实的惨淡遭遇勾连在一起,当客观知觉的痛楚和主观精神的被迫伐害这双重的逼迫和打击一起袭来,因为过分的麻木,一切都会变得不那么可信。那些男人强迫在我的身上发生的种种欺诈事件并没有让我产生自愿被愚弄的痛苦,却让我产生了被愚弄后自知而又无可奈何的平静,因为我不是个站街女,但是在绝望的现实死水里被浸泡的我即使在复现的记忆场景中也演不出封建社会被立贞节牌坊的女子那般的贞烈情节。过去的记忆就像一泓强劲的急流在我的脑海里已搅起了翻天彻地的波动,因为无论如何,时间判官还是从记忆那里翻出了我曾经痛苦过的证据,于是再三思酌下,我选择在有男性参与的任何一种关系中离开,男女关系,朋友关系,甚至工作关系,我递给男老板辞职申请和在电话里告诉前男友是我先和他分手的申明。在做这两件事时我能感觉得到我的心像是被捆绑着巨型铅球似的,随着我细微如鹤唳似的抖抖的声线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巨响。其实正式的卑微也是和自己达成的一种和解,至少以后我不再是一个被香烟和火机侮辱和损害的女人。

母亲拖着报纸样瘦削的躯体离开了她嘴里的这个我生活的这个令人难以形容的城市,后来父亲去世了。母亲最后也跟着去了,母亲的死也和风有关系,这是后来我在母亲葬礼上与堂兄话语交涉的最终结果,其实直到他拿出那张病历诊断书我才信的,因为母亲得的是胸膜炎。因此在每个沉沉入梦的夜里我总会想起母亲那张嶙峋蜡黄的文物样的脸,和幻想的寒风狰狞的笑一起。这两个影像像是搅匀的蛋清与蛋液一般迷离的缠绕在我吊诡的梦里。

那时候我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在一家手工缝纫作坊里当老师,我的受众大多数是一些处在人生中最具有慈爱母性或者是温柔纯情的女人们。有八十多岁的为孙子做背带童装的老太太,当然也有三十岁的操劳着柴米油盐的家庭主妇。我也时常会在花边连衣裙或者女童围兜里编织着自己亦真亦幻的青春彩锦。直到我见到了我的老板,老板含糊不清,暧昧不明的话语像是力拉崩倒之势的暴雨寒风,把我的如火焰般热烈燃烧的少女情怀猝然浇灭,最后只剩下一堆绝望的死灰死灰。

因为处理母亲丧事的原因,我花了一大笔钱,因为这个人的离去终结了可能是我一生的唯一的爱恋,也切断了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亲情信号,所以我认为锣鼓喧天的仪式会使这个我所敬爱的瘦小亡灵引向真我的境界超度,不论是去真主安拉那,还是基督耶稣那儿。所以给母亲办完葬礼以后我因为经济上的困窘搬到了一处离市区较远的出租房里。那个房子很招寒风的垂涎,一找到机会就往里面钻,直掐我的颈脖。孤单和焦虑的心潮时常和记忆的闸门狼狈为奸,在每一个暗蒙蒙的晚夜它们会放开了恐惧水分子汇成的幽冥浊流直淹没我的心头。

后来我又到了另外一家手工缝纫作坊,不过这个时候我的工作任务便不再是做童装童衣,而是成品衣服,一方面是由于工作总时的增加会让我有更多的大块的时间去专注做我爱的事业,避免再次想起寒风,那深夜里漆黑的魅影,再者我也会有更多的劳动报酬去对付我那左支右绌的经济困境。由于长时间的做成品衣我的双手很快就开裂了,老茧在指根处四散蔓延的生长。这边的风没有那么凶,但是这双曾经精于亚麻布上绣百合花的如削葱根般光洁白皙的小手,因为寒冷和粗活的缘故患上了关节炎。所以我只能偶尔去去附近的小区接点轻活。

所以明天的我领的会是我的最后一份工资,现在我终于走到了家门口。我有一只猫,它和我一样都是天生的肉体和精神双重敏感的动物。都很怕寒风和残暴。它很熟悉我的脚步声,如果它听到琴键似的富有节奏和韵律的踏步声,它总会喵喵的叫唤,为她的主人,也为它肚子里的食物。它晃动着花斑纹理的修长身躯,伸着懒腰。“小猫咪,孤单了吧?”我嚅动着干裂的嘴唇喃喃道:“我来给你做饭吧?”猫咪似乎陶醉于它近乎程式化的献愚忠的行为,事实上,有时候这种行为比男人的甜言蜜语更能俘获女人的芳心。

我点燃了煤炉,顺手拿起了放在电视机上的平底锅,由于长时间的未清洗平底锅上的油渍已然和食物焦黑的残留物混合凝固一体,我从药袋里拿出一个锡纸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把它打开,小猫伴随着锡纸摩擦的声音抑制不住好奇心似的挠着小爪子直往我的身上爬,猫咪立了起来,用软绵绵的鼻子直蹭我的脸,我忽然似是涌出了一丝温情的说道:‘’这是今天在一家饭店我请求老板施舍给你的,排骨,好东西!”我正准备把排骨放在平底锅上煎时,我忽然听到风绕着窗子吼叫的声音,我看着沾着胡椒和酱油的一块排骨,又望了一眼沾着冰冷板油的猫碗,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毅然决然的把排骨扔了进去。急忙爬上床去,从晦暗的台灯下抽出一本言情小说,每晚我都要用这种方式逃避呼啸的寒风所带来的恐惧,突然我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径直坐了起来,从床上扔下图钉,锤子,水果刀诸如此类。然后又坐了回去。风绕着窗子继续吼叫起来,它们袭击着窗户,把窗架弄得吱吱作响,直到无形的狂风将窗间的缝隙从一条直线扯成一个平面,这时小猫像看准了一个据点似的猛地跳到我的怀里,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将它抱入怀里。寒风似乎是有形的,取笑着我任意想要取暖或者想要寻求庇佑的念头。我拖着一只颤抖的手臂把被子盖过头顶,用另一只手臂盲目的摸索着台灯并将其关闭。这似乎是一阵奇邪无比的怪风,尖叫着向那几乎散架的窗户发起总攻,突然窗玻璃随着一声裂响被震碎了,迸开的玻璃碎片子弹似的窜入屋内不偏不倚刺入了飞跳过来的小猫的身躯,它惨叫一声,重重的跌落在地,鲜血濡湿了小猫的半面身子,地毯上留下了它丛从蔷薇形状的倒影。我仿佛是觉察到了猫的离去,于是不顾恐惧的打开了台灯,直到看见了地上的惨象叫出了一声:“岂有此理!”

    到最后我很快的平息了下来,奋力的扯下窗帘被套等一切的布制品,裹在小猫的身上,又似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它。我猛地跳了起来像是一下子释放完了我所有的欢欣似的,原来这一切是这么的清晰和简单,想要逮住那寒风把它牢牢困住不就行了?我没来得及看猫最后一眼便急匆匆的抱着被褥登上了楼顶,双手拉着床单的四个角露出不无轻松的表情叫道:“来呀!风,我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要拿你的命为我的母亲和我的猫报仇!”我扬起了床单,风自然想和我抢,像是一头凶猛的狮子发出低沉的吼声猛的扎入了床单里,此刻的床单像是一个巨型的面包。我情不自禁的叫出了一句:“看我帮大家灭了这妖魔,你这妖魔和我那令人厌弃的老板,我那绝情的男友一般的可恶!”就在这时又一阵寒风向我俯冲而来,此刻床单已然膨胀到了极致,像一个造型独特的热气球。慢慢的我和寒风搏斗的战场转移到了楼边,我一跃将它扑住像是拿出了从前不曾敢在老板和男友面前表现出的封建社会贞节女子一般的刚烈脾性。果然是将它抓住了,我渐渐感觉自己漂浮在寥廓的晚夜上空,又像是浮游在无边的墨蓝色海洋,我在此次战斗中所表现出的强势仿佛也让寒风再无还击的可能,我狠狠地罩了下去,仿佛罩住了世间所有的虚伪和欺骗,我渐渐感觉自己和地下的灯火越离越近,直到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血泊里倒映着我眼里灯火辉煌的夜景,我知道这一刻我赢了,我成为了杀死了寒风、狂风、甚至是邪风的女人。

第二天附近的早起清晨遛弯的居民在611号大街的电线杆上发现了张贴着崭新油墨印的寻人启事:“杨秀英,女,24岁,大学博士文化程度,系本院重度幻想症,抑郁症患者。因母亲去世原因,极易受外界环境刺激,于xx日在市立医院接受复查时与精神病院治疗医生失散,临走时拿走了治疗药物和离行车票,有重度危险嫌疑,广大市民如有发现以上体貌特征者,联系电话xxxxxxxxxxx,市立精神病院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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