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经》④】带着仆人和青铜酒器出征?《诗经·卷耳》主人公装备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这是《诗经·国风·周南》第三篇《卷耳》给出的画面:
一个背着筐子的女子,正在苍翠的山谷间采卷耳。她一边摘下嫩嫩的卷耳,往身后的筐子里扔去,一边却似乎在想着什么。采了许久许久,待她回过神来一看,筐子里依然空空荡荡。原来,由于心怀对远方人的思念,导致自己劳动效率低下,一筐卷耳也总都采不满。
采着采着,女子索性把筐子取下来放在灰尘仆仆的大道上。
绿意盈盈的山谷,蜿蜒曲折的道路,放眼望去,她怀想的人又在何方、做着什么呢?是否也正沉浸在思念之中呢?她是否也想像卷耳的果实一般,挂在那西域商人的马匹毛发上,跟随远行的脚步,始终伴在长途跋涉者的身边,共同抵达他想要前往的目的地呢?
筐子一放,诗歌视角一转,一下子就将镜头拉到了思妇正在怀想的人身上。此时,他正在高低不平的山间崎岖行走,马儿都在这漫长的旅途中疲累得生病了,可见这山长水远,路途艰险。离家越来越远,心中的思念又该如何排遣?怕只有斟满青铜酒器,以消解这长长的思念。
在这里,出现了两种盛酒的器具,一为金罍,二为兕觥。《周南》所收集的是周公统治下的南方地区的民歌,而金罍便是当时用青铜器制作而成的酒器,它从商代晚期开始出现,流行于西周和春秋。酒在我国古代生活以及礼仪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而古代酒器品类也是复杂且繁多。在这里出现的“罍”,据说就是造型复杂、纹饰繁复,只可惜到了春秋之后,却少有见到。
这出现的第二种酒器叫做兕觥,兕觥也是由青铜器制作,其一大特征是用动物形体为造型或者纹饰,同样流行于商代后期及西周前中期。“兕”是上古的一种瑞兽,在《山海经》中有记载,说其状如牛,苍黑,一角。类似于犀牛的样子。因而兕觥浮现在我们脑海里,则大多是犀牛角的样子。其实,它的造型并不局限于此,在此不必赘述。
诗歌以“金罍”“兕觥”两种酒器代指杯中之酒,想借酒来销去这长长的思念与忧愁。这也开创了后来诗歌里“借酒消忧/愁”的传统:曹操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李白说“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可任人都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即使干了杯中的酒水,心中的惆怅无法抵消。
所以,回到现实里,征人的眼前依然是山长水阔的遥远路途,依然是马儿病去、仆人病倒的窘境,而这忧伤,却半点都没有逝去呢。
思念是一种折磨人的东西,这使得诗歌始终萦绕在一种忧伤的氛围之中,而远道,病马(瘦马),残酒,诗里的这些意象也成为后来怀人诗歌中的经典意象。
在大多解读《卷耳》的文章里,都认为这位远行者的身份是征夫,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男主人公是被征召去打仗的人,他还能携着仆人,带上丰富的酒器,一起出行吗?还是说这是那时候出征的标配呢?
可如果他的身份不是征夫,那又是为了什么而久久地背井离家,终日行走在这坎坷的路途间呢?
这些问题,读书君没有答案。可《诗经》的魅力也正源于此,它既记录了当时的现实生活与民风民俗,可又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让我们可以多角度地去猜想这千年前的人,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思,又以怎样的面貌在生活着。
《卷耳》里,可不就有两个真实存在过的人:
一个在思念的这头,她背着筐子,采着卷耳,心思却飞向了远方,全不在手上;
一个在思念的那头,牵着病马,行走在那高高低低的崎岖的山路上,一杯又一杯的酒啊,都消不去萦绕在心中的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