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如此
五瓶酒过后,我已有些微熏,七个地产项目经理和采购主管也开始东倒西歪,伸臂指人,高声说笑。王主管过来搂着我的肩膀,满嘴酒气地冲着我说,“兄弟……够意思,老哥没看错人!”我唯唯诺诺地应着,“应该的,这几年多亏老兄照顾,怎么能忘了老兄。”王主管放开搂着我肩膀的手,摇摇晃晃站直,两手击了两下掌然后说,“大家静一下,几位老兄老弟,咱们都是同行,都和小马合作了这么多年,你们说,小马够不够朋友,我认为够!”他说最后一个够字时,伸出了大拇指,超过了头顶。6个人也人人伸出大拇指,喊着“够!够!”我双手抱拳,“谢谢老兄老弟们抬爱,都是自己人,以后有什么只管分付,一定竭尽全力!”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提起一杯酒,“为了我们的友谊,各位老兄老弟,端起门杯酒,晚上我们来个大圆满!”酒杯叮叮当当碰在一起,都仰了脖子一饮而尽。“弟兄们,老规矩,我们进入下一场,走!”说完我挥了一下手。可他们几个没响应,“今天晚上不行……”李经理说,并不停地摆着手。“晚上给朋友送行,我也去不了,”小齐说。……七嘴八舌地说自己晚上有事去不了。“个个都有事,都重色轻友是吧,那好,我也单独行动!”我说完大家鱼贯而出,各奔各的方向。
热闹是他们的我一个人走在街上,十点多了,街上行人已经稀少,但行色匆匆。回头望了下身后的街灯,残白而阑珊,而前面却有些迷离,看不清。微风吹过,有了一丝凉意,其实最美的就是这夏夜的风,如手抚过脸颊,非常的舒服。脚沉重的抬起,落下,再抬起,再落下……。却不想回家,不想争个没完没了,吵个摔门而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脚拐弯向西,抬起、落下,再抬起、落下……觉得没有那么沉重。眼只盯着脚,人也跟着脚在走,盲无目的。
就这么像驼鸟一样踱着,脚下出现几个彩色的光斑,一脚踩上去,光斑却飞走了,再抬起脚,却又飞过来。抬起头寻找那光斑的光源,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家酒吧的门口,“缘来如此”,这个名字有点意思,但别字会教错儿童的。地上的光斑就是从四个字下面的转动的球形射灯里透出来的。
我便推门进去,有服务生给我推开了第二道门,音乐声便疯狂地灌进耳朵,震动着耳膜,我进门后,他关了门,但服务生说什么话我便听不见了,应该是欢迎光临之类的话吧。酒吧不大,有四五百平米的样子,我径直走向吧台,吧台人不多,我挑了个位置坐下来。调酒师过来,我大声喊着来一杯“螺丝钻”,调酒师点了点头,我转身看着那些在圆形T台上搔首弄姿、却有着魔鬼身材的女人,她们撩拨着脚下随着音乐节奏狂喊的男人女人们。当DJ将音乐从劲爆切换成舒缓时,T台上的女人便走向后来,我也转过身,我的右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女孩,二十多岁的样子,很清秀,正在看着酒单。这儿离学校近,应该常有学生出入吧。调酒师将我的酒递到跟前,金黄如阳光灿烂,飘出一丝丝鲜橙的香甜。这么个小酒吧,还真有如此之调酒师,藏龙卧虎啊。
我端起酒杯,嘬了一小口,香甜中依然透出伏特加的劲暴,但爽而健胃,正配经常陪人喝酒而伤的胃。我抬头看了那女孩,正好她也抬头,两人相视一笑。女孩放下酒单,右手打了个响指说,“waiter,来杯夏威夷。”
“等等,不如来杯红粉。”我立马搭讪。
“为什么?”女孩看着我问。
“红粉与你相配呀,再说……”我停顿了一下,端起酒杯摇了摇黄色的螺丝钻。
“waiter,就来杯红粉佳人。”女孩接受了我的建议。
当劲暴的音乐再次响起时,调酒师给那女孩递过酒杯,紫红艳丽,让人有一种原始的冲动。可能是晚上喝了酒的缘故,我有些鄙视自己,但确定有些感觉。
我端起酒杯看着那女孩,女孩也端起了酒杯,我嗫了一口。心想晚上幸亏没有回家,躲过了吵架,还遇上了艳福,说不定……,我仍然美滋滋地想着。女孩却将酒一饮而尽,这令我大吃一惊。
“这是酒吧,不是酒桌,怎么能这么喝?”
“就想喝!怎么啦?”
“会喝醉的,醉了谁管你呀?”我说完向四周看了看,看她有没有同伴。
“喝醉了你管!”
周围没有人注视她,她是一个人来的,也许和我一样,有着不快,来这儿就想喝点酒,释放一下自己。
“服务生,再来一杯红粉,我请!”我也向服务生打了个响指。“送到最左边的包间。”
酒不醉人我在前边走,她后边跟着,绕过圆形T台走向包间。其实包间面向着T台,一整面是玻璃做的透明墙,门也是透明的,但很隔音。沙发和桌子都是半圆形的,我先进去,坐在了最左边,女孩坐在了离门口近的右边。服务生将酒摆在桌子上退出去拉上了门,虽然可以看见,但里外形成了两个世界。
“我姓马,自己做建材,二十八岁,可以叫我小马哥。”我开门见山直接介绍了我。
“你很爽快,我姓吴,大四学生,马上毕业,不可以叫我妹,也不会叫你哥,叫嫩大叔差不多。”她直直的盯着我又说,“是不是想泡我?说实话!”
“有过一瞬,但进包间之前过找不到了。”
“那就是有,就是想!”
“你就没有想法吗?是不是不敢说实话。”
“怎么不敢说实话,我就是想泡你,能跟你进来就是想泡你!”女孩凶巴巴地看着我。“为什么请我喝酒,想灌醉我,然后先奸后杀?”
“有这么恐怖,你还跟我来,不怕狼吃了你?”
“不入虎穴,焉得狼子。”
“虎子吧,还大学生呢。”
“狼子,你太高看自己了,充其量是个狼子。”
“在这儿等我呀,那我也不说为什么请你喝酒了。”
“说,不说就是居心叵测。”女孩步步进逼。
“你喝酒一饮而尽,绝对是有故事的人,我突然想听故事,想回到自己美好的学生时代,一杯酒一个故事怎么样?”
“你不会还想灌倒我吧?”她语气平和了许多。
我伸了一个指头说,“你是一直喝,喝不醉的。不然你也不敢一口闷呀!”
“知道就好,想听什么故事?”
我看了看她右手腕上的疤痕,指了指,“就讲讲这个!行吧?”
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腕,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包间包围的是心而不是人“大一的下半年我遇到了他”。女孩的眼光有些发散,望着外边的迷离的灯光,继续说,“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同舍的两个同学周日一起去湖边玩,就是那个城南的人工湖,你也知道,周日的时候人很多,但那个初夏的中午风和日丽,可能正值午饭时间,游玩的人却很少,活该会有一场相遇。我们三个女孩一会儿拍照,一会儿追逐,当时就觉得回到了童年,快乐的什么都忘了。当时我跑在前边,突然发现湖边有一个飞舞着的蝴蝶,特别漂亮,当时就想逮到它。它飞我追,它落到草上,我去逮,它却飞了。它又飞到湖边,我就追到湖边,它落在湖边的鸳尾,我去逮时,脚下一滑,掉到水中。可我不会游泳,水没过我的头顶时,我只是大喊救命。两个同行的同学也不会游泳,吓坏了。这时他出现了,他折了一个旁边的小树,伸向水中的我,当时我在水中乱抓,抓到了小树,我就被拉上来了,因为及时我只是呛了几口水,没大碍。但初夏水还是有点凉,我冻的发抖。我获救后向他道谢,要他的名字和地址,想回去后再感谢他,但他说没什么,举手之劳,也没给。由于冷,就和同舍的同学急匆匆回学校了。”她停了停,再次端起红粉,像是在回忆。
“这也不浪漫呀,那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我总是会想起他,一米七五左右的个,长的清新瘦削,眼睛大大的,一笑起起很帅,说话男中音很有磁性。”女孩顿了一下,似乎在穿过一个深邃时空。
“后来我每天都想他,甚至爱上了他,那天他就没有对我微笑过,但我觉得他笑起来很帅。就是很帅!”
“来,碰一下,太压抑了,轻松点。”她端起杯子,我也端起来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我说。
“一人一杯深水炸弹,那个够劲,怎么样?”
“不怕醉吗?”
“你不是说我一直喝吗?”
我按了呼叫器,服务生进来我要了两杯深水炸弹。
“三个月后来还真找到了他,他叫王国英,名字都好,国家级英雄,不然怎么能救我。我是千恩万谢的,可他一脸的茫然,我说了经过后他才似乎想起来,我想他是故意不想承认,不想留个英雄救美的名声吧,觉得他很高尚。后来越来越觉得我爱上了他,我决心非他不嫁,于是在右手上纹了‘国英’两个字。”
“后来呢?”我觉得应该到了故事的高潮。
“后来我疯狂的追求他,他并没有答应。我觉得我对他不够好,没有感动他,告诉了他我纹了他的名字,他很吃惊,告诉我说他只是路过打酱油的,顺手救了我,也不是什么缘份,虽然我漂亮,但他并不喜欢我。绝对不会喜欢我!当时我听了后很伤心,我将自己关在房间七天,当我走出来时我瘦了十斤,我想明白了,这是我的初恋,是单相思,而且是报恩式的单相思,我把他在想像中让他不继完美和爱我,是我为了报他微不足道的打酱油之恩而使自己陷入的魔幻。后来我将纹的‘国英’二字洗了,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的故事没意思,只是你有意思,一个疯狂、敢爱、敢为的女孩。”我喝了一小口深水,一股甜甜的饮料味。“两杯酒了,你还有故事吗?”我放下杯子说。
“右手玫瑰,想听吗?”她说着的时候我看见了她右手上纹了个鲜艳欲滴的玫瑰。
“想听。”我说。
“我喝了点酒,心情好多了,不想讲了”。她说。过了一会儿又开始讲,“大二他爱上我,我也爱上他,和所有人的青春爱情一样,我们同居了,如胶似漆,真正爱的死去活来。”
“那现在呢?”我好奇地问。
“分了,奇怪吗?他去了康奈尔大学,他很优秀。”她端起酒杯,“别问!”她继续说“她能让他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我不能,实现不了理想他的人生就没意义,所以分了!”她耸了耸肩,好像讲着别人的故事。“玫瑰的底下有他的名字,你依然爱他!”
“深水炸弹要一饮而尽,你行吗?”她端起杯看着我!
我端起杯子没有碰,仰头一饮而尽,杯口朝下,一滴也不流。注视着她,她也一饮而尽。
烈酒冲头,我有些晕眩,估计她也好不到那儿去。“接下来干什么?”我问。
“谈情说爱,开房上床,嘿咻呀!”她看着我,“怎么?马哥怂了?”
“我只想一天或两天走完一次心灵多恋爱到婚姻,然后毕业回家结婚生子,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行吗?”她开始有些耍酒疯。
“行呀,怎么不行,我陪你过完这一天!”但我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起身,她也起身,俩人摇摇晃晃地出了包间,走出缘来如此的大门,风很凉,人清醒了许多,我拦了一辆出租,拉开后车门,扶她坐进去,关了门。我拉开副驾门,却又关上,爬在前窗外,“师傅,把我妹送到XX大学校门口”。我随手扔给司机一张五十元。后边传来“马哥……马哥”的喊声,我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难道为了每个好人都应该有个好的结局,我不知道……
夜风很凉,脚还是抬起放下,再抬起,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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