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第六片段:一个咖啡厅的角落里,有一对男女,起初他们浓情蜜意,满脸都是幸福。突然,男人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话,那女人立刻收起了笑容,继而眼泪落下,抬起手,给了男人一记耳光,女人哭着跑出咖啡厅......
坦白天色还早,咖啡馆里除了老板和服务员阿春和小芳外,就是坐在角落里的餐桌旁的这一对男女了,没有其他顾客。
已是隆冬季节,新晋的火炉城市福州,好几年都没了秋,从炎炎夏日一夜之间陷入天寒地冻。无家可归的寒风,一会儿萧萧地来,一会儿萧萧地去,在街上任性地蹿来蹿去。
凛冽的寒风奈何不了他们俩,因为他们的生活是优越富足的,出入都是宝马740轿车,所以两人并没有穿很厚实的衣服。女的只穿着紫色兰花套裙,衣领开得很低,细长的脖子裸露出光滑白皙圆润的皮肤,乌黑的头发修剪成齐肩短发型,前额上方的头发漂亮地梳开。
他们相对而坐,那个男人深情地看着她,边喝着咖啡边轻柔地说着话,女的时不时发出甜美的笑语。
“同样是女人,她怎么就那么幸福。”小芳对阿春说。
这两个姑娘,没事时总是爱评头论足。主要是她们都认识这两个人,始终觉得他们是一对年轻而漂亮的情侣。干她们这行的,见惯了年轻而漂亮的情侣分手,还有新的情侣牵手,却从来没有见过漂亮而长久(半年左右)地出双入对。更没想到的是,这漂亮而长久的一对居然结婚了。
上个月,他们俩来咖啡馆时,带了喜糖给阿春她们吃。
“你很羡慕她?”
“当然了,难道你不羡慕吗?这个男人又帅又对她那么好,关键是还很有很有钱。”
“我只知道他是个有钱人,但你说多少钱才叫很有很有钱呢?”
“他每次打电话,都是在谈生意,谈的生意都很大呀。”
“多少才叫大呢?”
“我几次端咖啡过去的时候,听到他跟人说的都是好几百万建材生意啊。”
老板不想听她俩幼稚的神侃,就在这对男女相反的一端坐下。这个位置对门临窗,既可以第一时间看到进来的顾客,又可以看街上风景,听得到馆内的所有动静。
街灯准时的亮了起来,咖啡馆仍没有新的顾客进来,老板焦急而无奈地看着那些空桌子。
咖啡馆就在街边,白天,这条街熙熙融融。可是到了夜里,灯光将喧嚣安顿下来,喜欢安静的人就会跑到在这里散散步。
一个乞讨者裹得严严实实,膝上还覆块毯子,抱把二胡,坐在对面街边围栏边,神情呆滞地拉着。他在这里圈地讨生活有些时日了。听说他是因为融资融券爆了仓,一夜之间,冰火两重天,从千万富翁变成了千万负翁。见过大世面的他开通了微信支付,为施舍者省去掏钱包的麻烦。
一对情侣在他跟前走过时,停了下来,女的俯身扫了一下码,很快就直起身了。街灯照得男子头上的啫喱水闪闪发亮,姑娘手挽在青年男子的臂弯上,上身微微向他身上倾靠。样子很温馨,他们很快就走远了。
老板的注意力从街上回到咖啡馆内。男的可能累了,闭口不说话,右手紧紧地拉着女的左手。然后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眉毛,看着她的鼻梁,看着她颧骨的曲线,看着她嘴唇嚅动的模样,看着她耳朵的轮廓,看着她头发在前额分开的模样。他还特别专注地看着她的脖子,好像她突然长出喉结似的。
“房价又大涨了,还好早买了房。”还是女的挑起话题,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
“是啊。”
“建材生意做了这么久,你对房价很敏感才是,不会就买一套房吧!”
“哦,是,圈子里的人早就说要涨。”
“所以我不相信你就买一套房,检验你对爱情忠不忠诚的时刻到了,如实坦白吧,有几套?”
“哦,既然你都嫁给我了,我是应该坦白一切,特别是房产。”他想,即使不说,她要去查也查得到。
“那当然,难道你还想家外有家,快坦白吧!到底有几套?”女的声音有点激动。
“你很高兴。”男的有些吞吞吐吐,犹豫纠结,但又回避不了。
“讨厌,快告诉我吧,别卖关子,有房子我怎么能不高兴呢?傻瓜才不高兴。”
“那我就坦白吧,有4套。”
“不是真的吧。啊。你太有远见了,”她欢呼雀跃地说,“那我们不就是发大财啦,在哪里?”
“是的,挺值钱的,都在鼓楼区中心地段的学位房,不少于1500万吧。”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紧张,“但是有些小麻烦。”
“什么?有麻烦?”
“是产权上有一点点的小问题。”
“我都糊涂了,”她急切地问,“你真金白银买的房子怎么会有产权麻烦,还欠着银行钱?”
“没有,全额付清了。”
“那还能有什么问题。?”
“真的有,房产证上写的不止我一个人。”
“是你爸你妈吗?”
“不是,如果一家人怎么会是麻烦呢。”
“那是朋友?”
“是,是一些朋友。”
“是黄云、大全这几个死党?”
“那不是。”
“那是哪几个朋友,快交代,急死人了,我要生气了。”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说—是—是——是前面的4个女朋友,她们知道我娶了你,要把房子作青春补偿费,赖着不肯过户。”他皱着眉头,结结巴巴,声音小的快自己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她立刻收起了笑容,继而眼泪落下,飞快地抽出手,站起来,抬起手,“你是个骗子,我跟你没完!”边说着“啪”地抽了他一记耳光,哭着跑出咖啡厅,没有回头看他。
他看着她离开,也站了起来。他现在的神情与他进来时完全不同,垂头丧气,还有些懵,脸上的指印仍红着。他尴尬地从餐桌走过来,拿着手机,朝着收银台走去。
“怎么了,老板大哥?”阿春关切地问。
“坦白,”男人说,“这是一件非常痛苦难办的事,小妹,几句话很难跟你说清楚。”他看着门外,他看见她很快地消失在街道。
现在,他没有更多的想法了,径直冲回家。她已不知去向,手机关机,今晚她肯定不会回家了。他回到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楼板。终于,捱到东方微熹,但他还是没法睡去。
“毕竟,我真的坦白了,可与前女友们也不好做决断,而她又知道我那么多,我不得不患失眠。”他自言自语着。
他心里还想,这座城市应该有不少人患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