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拾荒者

活着的拾荒者

    第一次见到这位老人是在下班准备回家的时候，他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看得出饱经风霜，推着一辆带着铁框子的老二八，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自行车也跟着抖动，仿佛被风吹的摇头晃脑的老树一般。他每天都会从公司门口的水泥路上慢慢地经过，一天之中你可以四次看到他，早上，中午，下午，晚上。

    冬天的清晨很冷，他的身上穿着看起来很久没洗过的衣服，一条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棉裤，布满了污渍，可能身上有一股不好闻的味道，从他身旁走过的行人都会躲得远远的。他也不在乎，慢慢的挪动着，走到一个横放在道牙边的蓝色垃圾桶内，弓下腰，伸出双手，开始他最熟悉的业务。塑料瓶子，废纸箱子都是他最喜欢的，但他每次搜索出来的东西不多。把箱子踩扁，用塑料绳子打成一捆，慢吞吞地放到铁框子里，再一瘸一拐地离开。

  本已习以为常。但是每次看他把手伸进垃圾箱去，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我给自己布置个任务，就是帮他在公司和旁边邻居的营业房里搜寻瓶子和废纸箱子等一些废物，把自己和同事喝完的饮料瓶子攒起来，凑成一堆给他放到垃圾箱旁边，能让他方便地收走。

  有一次他看到了我正在放废物，走过来对我点了点头，轻轻地用方言说了句谢谢。我笑了笑，跟他聊了起来，他说话含糊不清，但能听明白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他关于生活的一些问题，他说他没家，无儿无女，今年六十七岁，光棍了一辈子，残疾是从小就落了病的，治不好。我问他这些玩意儿能卖多少钱，他告诉我最多的一次卖了六十多块钱，那是他人生中的开心的一天，买了两瓶红星喝了好久。吃饭自己做着吃，拾市场上的菜叶子，有些好心人会送点东西什么的，这些年凑凑合合就这么过来了。

  “你不感到孤独吗？没亲戚啥的?”我问。

  “没有，亲戚们都自己顾不住，谁还管我呢。”

  他说着说着眼神之中透出一丝惆怅。

  我也默不作声。

  我要掏出五十块钱给他，他谢绝了，

  “不能老问别人要东西，你把那个箱箱子瓶瓶子多帮我弄点就行了，真的太谢你了，都不知道说啥好。”

  话毕，他慢慢的走了，瑟瑟的寒风，阴沉色的水泥路，有一种说不出的画面感。

  其实我还想问他点什么，但是我忍住了，也许只有看到他活着，才是最好的答案。

  余华说过，活着什么也不为，就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确实是，在这个城市，还有多少人像他一样，为了活着，做着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我帮他攒废物也好，给他钱也罢，并不是我想充当一个圣母式的人物，我只是觉得，在我们看似繁荣的现代社会里，吃不上饭的大有人在，能尽一份微薄之力就尽一份微博之力，精神上的鼓励也是最重要的，最怕人与人之间的冷漠。这些人已经不会去期待什么小康社会，他们只盼望着能在人生这条路上安静走完。

  只要活着，都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