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小抄——湖心亭看雪

湖心亭看雪

张岱，晚明文学家，史学家，鉴赏家更是一个纨绔子弟大玩家！

湖心亭看雪，是他50多岁隐居山中时所著《陶庵梦忆》中的名篇。

追忆崇祯年间的往事，看似不落痕迹地描写大雪之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的寂寥旷远的景象，实质抒发的是一种末世情怀，展现一种遗世独立不同流合污的境界。因为当时已是清朝顺治年间，清代的文字监禁是非常严厉的（一句“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被认为嘲讽清朝蛮夷统治而引发一场大屠杀）反清复明的情绪只能被压抑成一种非常隐晦的表达。

张岱的一生酷似红楼梦中的宝玉，祖辈世代官宦，家道殷实，年轻时也是个精于吃喝玩乐的主，好精舍好美婢，养娈童包戏子，鲜衣美食，放马狩猎，观灯品茶。后来清军入侵，明亡之后无华夏，多少士子投河殉国，张岱虽没有投河殉国的勇气，但也成了至死不肯归顺满清异族的有气节的文士，穷困潦倒，隐居山林。

湖心亭看雪，仿佛是繁华落尽的苍茫，亦同《红楼梦》收尾的一段：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伤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西湖雪景

张岱在世时就曾为自己拟写墓志铭，自嘲“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为败子，为废物，为顽民，为钝秀才，为瞌睡汉，为死老魅而已矣”。又自号石公，本望成济世良才，成为补天的五色石，哪知成了青埂峰下遗落的废石，通灵宝玉成了愚顽沙砾。

别人看来，石公一生轻功名而求真性，钻研爱好成痴成魔，但生性放浪不羁，十多岁昙花一现中秀才后在科举上再无建树，甚至因考卷样式不合规格落榜。如同宝玉一样，不以仕途经济为意，却擅调脂弄粉，鉴古玩玉器，好梨园茶道（他品茶甚至能品出水的来源，是泉水还是井水亦或是梅花上收集来的雪水煎茶），可以说精通所有艺术门类，结交的朋友也多是个中的顶尖人物。

提到唐诗人人皆知李白，杜甫；说起古文个个都晓苏东坡，柳宗元，其实张岱的文学造诣绝不在苏柳之下，学而优则仕，可惜张岱未走仕途，更没有机会发动什么“古文革新”，“思想学习”之类的运动，所以影响力好像差了点，但是他的小品文充满了灵性趣味，充满了市井的繁华热闹，若绚烂烟火在夜空绽放，若咿呀戏曲在耳边回响，若美酒佳肴在舌尖荡漾，若薄雾轻云在山涧缭绕……近现代的张恨水，林语堂，刘墉等文学大咖都深受其影响启发。

繁华梦

“人无癖，不可与之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之交，以其无真气也” 张岱一语惊人。软弱时别人唾面可以让它自干，强锐时可以单枪匹马赴敌营；陪玉帝喝酒不会觉得卑下，与乞丐同行不会觉得骄傲；鼎盛时寻欢作乐，爱热闹求精致，败落时麻衣素食，致学术务清虚……所有的癖好瑕疵和不可思议都集于一身。

花了30多年时间著述，写下了史学类《石匮书》《义烈传》《史阙》，基维百科类《夜航船》《昌谷解》，文学类《西湖梦寻》《桃庵梦忆》等大量著作，一直写到年逾90高龄方作罢离世。

是荒诞的还是正经的，是疏懒享受的还是勤奋刻苦的，是聪明的还是愚蠢的，这么多问题就留与后人解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