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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如梦

2023-05-20  本文已影响0人  青梅煮酒cmh

童年如梦一二三四五六

——平棘酒徒

一 倒霉的柳枝

小时候,经常光着屁股去村外的池塘玩,那个池塘村里人叫它三角坑,坑边上长着许多歪三扭四的柳树,树皮委屈地裂着嘴,树枝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其实,赵州没山没水,童年懵懵懂懂,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写,我却犯了昏,总想写一下。

就是三角坑,也没有什么风景,更没有几个人愿去,我却总喜欢一个人去那里玩儿。

记得那年春天,柳树刚刚吐穗,远远望去好像一团团淡绿色的雾,嫩绿的麦苗和红色、黄色的野花一望无际,随风摇荡,如同绿色的波浪。

湛蓝的天空里,掠过几只小鸟,七星瓢虫在明媚的春光里,纤细的草叶间,凌波微步。

泥土和麦苗的气息混合野花的芬芳弥漫着大地,我早早地跑到了三角坑儿,随手拧下一条嫩绿的柳枝,做了一个喇叭,放到唇边,正要吹响春之序曲时,金宝就到了。

只见他,光着脚丫,穿着蓝色的满是泥土的裤子,高高地挽着裤腿,露着圆圆的膝盖,套着一个大号的三眼子枪白背心,刹着一条长长的皮带,雄赳赳气昂昂地,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镰刀冲了过来。

干什么呀,想找我打架吗,我可没惹他呀。我虽然扭断了柳枝,可柳树也不是他家的。他虽然不愿意听喇叭,我现在也没吹呀。

我手里握着喇叭,愣愣地站在那里,也不敢问,只能静静地看着他。金宝也不搭话,径直走到一棵大柳树下。

这颗柳树,大概有一搂多粗,倾斜着身子,探向坑内。金宝站在坑边,左手往柳条里一划拉,攥住了十几根柳条,往回一拽,右手顺势把镰刀往前一送,再使劲往回一拉,嚓——嚓嚓,一绺柳条被齐刷刷地削了下来。

二 金刀大侠

这家伙的刀好快呀,也难怪,他没事了就在家里磨刀,整天霍霍——霍,霍霍——霍,天长日久两寸厚的磨刀石,中间下去了一寸。

其实没到麦收和秋收时,庄稼地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割,原本不需要磨镰的。只是金宝这家伙,闲不住,镰刀也闲不住,石头也闲不住。

就连刮风的时候,人家金宝还会提着镰刀跑到旷野,对着苍天高高举起。当然了,他不会开天,也不会辟地,更不是刑天舞动干戚。

人家在测试自己的兵器,看看是否能够削断漫天黄沙裹来的,飘荡在天地之间的荒草,鉴定一下自己的利刃是否是一把迎风断草的绝世宝刀。

金宝这家伙,也不好找别的孩子玩儿,当然别的孩子也不愿意找他玩儿。整天在家里闲不住,也不好看书,镰刀成了他的随身必备之物。

整天拿着镰刀,他也会累,坐下时,随手把镰锛到地下,走路时则把镰别在背后的腰带上。

三,地道探险

那天,他自己没事钻地道玩儿,这个地道真是电影《地道战》里的地道。当年我们村里的武工队就曾穿梭在这个地道里和凶狠的敌人进行周旋,无数次巧妙设伏,神出鬼没地打击日本鬼子和汉奸皇协军。

当时我们冀中平原是华北抗日的主战场,那时村里有句民谣:天上一个北斗星,地上一个聂司令。

三七年八路军东渡黄河,越过太行挺进华北时正好遇到了从山西抗战前线溃败下来的国军士兵。

他们也曾搭话:

你们是那个部分的?

我们是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

你们别往前走啦,赶紧跑吧,

日本人,咱们打不过的!

我们万里长征,

爬雪山,过草地,

不怕任何敌人,不怕任何危险!

难道还怕小日本儿。

我们北上抗日,

打的就是他!

当时的冀中平原,

已是火光四起,哭声一片,

日本鬼子所到之处,

见房就烧,见门就砸,

手无寸铁的百姓惨遭屠戮,

如花似玉的妇女惨遭奸杀,

孕妇被割开肚皮,

婴儿被挂在树上练习打靶,

仅在梅花镇就杀死1547人,杀绝46户。

房屋内外、大小街巷、

到处是鲜血淋淋的尸体,

曾经美丽祥和的村庄弥漫着腥风血雨……

当时,日军横行,皇协汉奸猖獗。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对这帮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又恨又怕。

乌云遮不住太阳,黑夜过后总有黎明,几个月后,八路军就开到了我们冀中平原,他们迅速发动群众,建立了地下党支部,组织了敌后武工队。打炮楼,挖战壕,惩处了那些为虎作伥,死不悔改的铁杆汉奸,团结了一批有正义感的地方武装,给骄横的日寇以沉重的打击。

华北日寇,对抗日武装恨之入骨,疯狂反扑,展开了残酷的“大扫荡”,为保存抗日力量,更好的打击日寇,平原军民挖掘了,纵横交错,村村相通的地道。

下面说说抗战时期,我们那的一些轶事:

三一突 围

一九四一年秋天的一天,一支和日本鬼子周旋了十几个日夜的武工队战士实在太累了,于是敲开了老乡家里的门,睡到了土坯茅房里。

半夜里,队长老洪忽然听到屋顶上彭——彭作响,似乎有人走动。睁眼一看,茅草和浮土,簌簌而下,飘落到炕上和屋地上。他屏住呼吸仔细一听,门外好像也有点嘈杂的声音,不大。

不好!老洪心头一紧,凭经验判断,小屋已经被敌人包围,哨兵小张已经牺牲了。屋顶上的敌人正打算凿顶而下和破门而入的鬼子两面夹击。

怎么办?老洪是个老红军,他身经百战,并不慌乱。只见他从枕头下掏出手枪,噌地站了起来,压低声音,呼唤大家:“起来,准备战斗。”十几个战士哗啦啦地跳到炕下,各提大刀长抢,准备杀敌。

队长严肃又沉着地对大家说:“我们被包围了,屋子外面全是鬼子皇协,大家听我的,分成四组,马上行动。

大刚、铁柱、二虎跟我一组,每人拿三颗手榴弹,拉开拉环,一齐使劲撞开屋门后,把手榴弹往房顶上扔,往门前仍,趁着爆炸和浓烟冲出门去,杀开一条血路,直奔村外的高粱地。

后面两组,分别向左右两边的敌人扫射保护侧翼。最后一组殿后,边打边走。

老洪说完后,和铁柱他们倒退三步,以排山倒海之势猛地往门上一冲,只听夸嚓一声,木头门被撞倒,守在门口的皇协被拍在门板下。

随着战士们扔出的手榴弹发出的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声,房顶和门前的敌人都飞上了天。

硝烟弥漫,杀声如雷,战士们如出笼的猛虎一样,不可阻挡,眨眼之间就冲出了包围圈,跑到了高粱地,鉆进了地道,瞬间没了踪影。

三二喂 草

一九三九年四月,有个日本小运输队,经过赵州东面梨区的沙土地,往齐会战斗前线给日军送军粮。

从赵州的土地上掠走粮食,没那么容易!这不,这股小日本就被游击队盯上了,他们在日军的必经之路上铺满了地雷。

当日军满载粮食的汽车开来时,忽然,轰——轰——轰几十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就把日军的汽车炸的趴了窝。

随着队长老姜一声令下:“打”。几十把长枪短枪一齐开火,小鬼子丢下了几辆汽车,和十来具尸体狼狈逃串。

游击队迅速打扫战场,把粮食、枪械和弹药全部搬到马车上准备拉走,这时有个战士说:“那有一辆汽车,没炸坏,我试着开开。”

他捣鼓了一会儿,怎么也打不着,也不知道怎么弄,干脆找了一头黄牛,拉着汽车走了起来。

快到村口时,乡亲们都来欢迎,老远地看到一个汽车跟着一头牛走了过来。

冀中的农民真是热情呀,马上从地里割了一捆草,抱了过来,想喂一下汽车,可汽车怎么也不张嘴。

还是有个在城里上过洋学的小伙子说了句:“那是汽车,喝汽油,不吃草。”搞得大家哈哈大笑。枪声随着捷报很块传到了冀中军区,吕司令派人过来,连夜把汽车开走了。

三三 谁 好

八年抗战,烽火连天,冀中的老百姓那时真的苦呀,夜里为抗日武装挖战壕,白天被皇协军逼着填战壕,从早到晚也不得安宁。

有个皇协闲着无聊,竟搞起了民意调查,非得逼问我们村的傻呆:“八路和皇协谁好?”

傻呆谁也不敢得罪,哆嗦了半天,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来:“皇协也好,八路也好,就是我不好。”

皇协头子,吴文盛,抡起三八大盖的枪托照着傻呆的后背使劲砸了下去,一边砸一边说:“他妈的,你个老糊涂虫,老滚蛋,滚他妈的一边去。”

三四 出家

日伪猖狂,民不聊生,想来找去还是出家好呀,村里有个小伙,平时好看西游记,也喜欢佛学,听说五台山有个悬空寺,离我们赵州不算远,于是,让她娘熬了几晚上,给他蒸一布袋玉米面饼子。

他想一边走,一边吃,步行到山西出家为僧,没想到,刚出娘子关就被日本鬼子抓了起来,定了个罪名——给太行山里的八路送军粮。

罪名不小,打入了大牢,左审又审、又哄又骗,又打又吓,这位仁兄愣是没有认罪,一口咬定是去山西当和尚。

最后日本人嫌监狱里面犯人太多,杀他吧,又无死罪,就把他放了出来。他回到家时,已经起了一身的疥,栽到床上,一病不起,没等到先生过来看病,就一命呜呼了。

三五 老 地 道

斗转星移,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由于整修道路,建设房屋,农田林网改造,以及几次大的洪涝,从前纵横交错,通向外村的地道,已大部分不能通行。

不是塌陷了,就是被填平,不是灌满了污泥,就是塞满了枯草。只有零星几个,散落在荒地,和灌木从的地道口,能钻进去走几步,再往里看,宽窄各异,高低不齐,黑咕隆咚,如同原始的,随时会塌陷的溶洞,真的没人敢

走了。

那时,农民家里都有白铁皮的老虎牌手电筒,里面装的都是三节或者四节不能充电的一号电池,这东西是家里的宝贝,是不允许孩子们拿到外面,钻地道玩的。大人们也只是在晚上浇地看水、打麦看场时才会拿来使用。

四 大刑伺候

那时的孩子们也听话,家长不让做的一定不去做,偶有不听话的,也被家长打老实了。

家长打孩子尤其是打小子们,那是抄起什么家伙抡什么,铁锨把,门插管,荆条,皮带,都敢招呼,绝对不是找个扫帚把子,轻描淡写的意思一下。

打就打到你害怕,好像除了不危及生命,怎么打,打多重,完全可以自由发挥,

打完了还不许哭,越哭越打。打完了也不许给爷爷奶奶告状,告了壮,当爹的知道了,下次打得更狠。

那时候,一般只是打不听说的孩子,当然听说的孩子,有时也会被混蛋家长无缘无故地暴打一顿。

父母过得苦,生活压力大,难免会有无名之火,也许是孩子无意的行为,激发了他们的冲天之怒,那时村里有句俗语: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也许有人说我是胡扯,哪有父母不分轻重打自己孩子的。我认为那时的观点和现在大不一样,那时讲究“棒打出孝子,娇养忤逆儿”。不像现在总讲什么素质教育,表扬鼓励。

那时,让你在家别出去,你偏要出去,当爹的看到你,上来连扇带踹,痛打一顿,然后一边打一边说:“下次再跑,打断你的腿。”

你若是不相信,就看看《大宅门》,看看是不是白景琦打断了白敬业什么的腿。

有的家长比较仁弱,打孩子下不了手,同时又拍孩子记仇,长大了不孝顺自己,这个事好办——喊叔叔或者舅舅来就行了。

娘家舅大,爹家叔大,他们两位,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哪个孩子敢在他们面前炸刺,真就是背着萝卜找擦创——活腻歪了,

他们打人也相当专业,上来先把不听话的孩子脚朝上头朝下给吊到树上,许多捣蛋孩子,一下子就老实了,

就是当娘的,那时下手也比较重,扭手扭胳膊、扭脸拧耳朵,是家常便饭。

一边拧一边问:改了吗?

孩子咧着嘴说:改了,改了,

当娘的又使劲拧了拧,说:

改了吗,我不信!

你说说,再不听说怎么办?

孩子咧着嘴,抖动着嘴唇说:

再不听说你把我的耳朵割下来!

当娘的又使劲拧了一下,

怒气未消的说:

记住了,你说的昂,到时候别怨我手狠。

邻村有个孩子就是不喜欢上学,当爹的把这个顽童塞到山药窖里,盖上盖,闷了三天,小家伙也相当有骨气,出来以后仍然说:“就是不上学!”

这时望子成龙,恨铁不成钢的老爹终于认输了。当娘的也绝望地说:“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怎么养活了,你这样一个逆子,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说,刚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

当然也有孩子,怕被家长打,也会跑了不回家,家长也不找,他们知道实在饿的受不了,孩子会回来的。

不要以为,跑了几天就没事了,那是大错特错了,回来以后,课会接着上,暴打一顿,再开始按着鼻子问话:

还跑不跑了?

有种跑了别回来呀?

咣,一脖子乖——响亮的耳光。

就连孩子们也有些暴力倾向,不过他们很有些小策略,这不,金宝看到了一个小孩子,

问人家:小家伙,你知道赵州人民赵连山吗?小孩子摇摇头说:不知道,

想知道吗,

想,

好,你合住眼,

好,合住了,

啪,一脖子乖。

下面又问:你喜欢左右开弓吗?

喜欢

啪啪,

扇一下左脸,抽一下右脸。

那时,我最怕过年时到姥姥家舅舅给我拔萝卜,他总是说:“明辉,过来我给你拔个萝卜。”说完就捧起我的脸往起拔。

我那时候就傻,别人也不告诉我赶紧抓住舅舅的胳膊,总觉得的自己脖子好痛,好痛,舅舅却哈哈大笑,

五 雪花电视

那时村里只有一部电话机,还放在村长的办公室里。打电话之前,要按下话筒,飞快地摇上十几圈,再拿起话桶,才能通话。

村里唯一的一台黑白电视,晚上经常会播放穆桂英挂帅等节目,每过一会儿,就会发出嗤嗤的响声,屏幕上满是不停闪烁的雪花。

那时的村民,字都不识几个,更不懂什么模拟电路,电容电阻,二三极管,谁也不懂怎么修,再说也买不着配件。

这时总有几个人会喊叫起来:拍拍,啪啪。如果仍然还是闪着雪花,他们就会接着喊:大点劲儿,使劲拍!

哐——哐,在我担心他们是否会把电视拍散架时,电视竟然好了,嗤嗤声没有了,雪花也没有了。图像又清晰起来,电视里穆桂英又唱了起来: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

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

头戴金冠压双鬓,

当年的铁甲我又披上了身。

帅字旗,飘入云,斗大的“穆”字震乾坤。

小小的屏幕,老出毛病的黑白电视,几个看腻了的老节目,实在是不能吸引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过来欣赏。大家更多的时候是呆在家里的煤油灯下。

六 煤油灯

没有娱乐,没有电灯的土坯房里,油灯冒着黑烟,忽闪着发出橘红色的光,如果不去时不时地挑一下灯芯,就会暗淡下去。

蜡烛那时虽然有,就是太贵,家里有铁饭碗的工人、干部子弟读书时,才会奢侈的点燃起来。还是蜡烛好呀,划根火柴点燃蜡烛,瞬间就照亮了四壁。

普通农民,谁能享受的起呀,我们那时的煤油灯也相当简陋,也只是随便找个玻璃瓶,往里倒点清洗过柴油机的废煤油。

手提式的,有玻璃罩子的能防风的煤油灯,只是在村里见过一次,不过自己从来就没使过,

煤油汽灯,更是看了电视才知道有这玩意儿。电灯,也只是大队部里有。

既然大家都不好看书,说话也不需要灯光,如果不织布纺花,修衣服,纳鞋底,各家各户就会早早地钻进被窝。

若干年后上了小学,听到老师给我们讲:为什么我国人口出生的多,外国出生的少,因为那些国家是少年的天堂,中年的战场,老年的地狱。中年人,上班为工作所累,下班看电视不睡,哪有时间和心情,做那个事儿!

当然,生的孩子多的父母也为孩子所累,整天念叨着,张嘴货少揽,有根的多栽,就像墙上的标语意思一样,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不过那时大家的思想是比较传统的,也是难以改变的,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哪家如果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女儿嫁出去以后坟头上就断了香火,只有女儿的家庭会被人家骂为绝户!

所以,谁家没有儿子,就一胎一胎地努力生下去,直到生出儿子为止。实在生不出来的就找别人家要一个儿子养着。

如果要也要不着儿子,那么就会让女儿找一个养老女婿,而且还有要求,让女婿改名改姓,不过也难为这个女婿了。

我们那里就有一个外地来的女婿,人家本来叫张海燕,过来以后就把名字改成了陈春熙。

是啊,不到万不得已父母不会让孩子走这步,孩子也不会走这步。

好不容易养大个儿子,到头来却给人家叫爹叫娘,还随人家的姓,可怜那些父母了。

——原创河北赵州陈明辉

——2023年五月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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