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的物质，退化的心灵

村落的外部空间

几年前，我参加了一项调研，针对的是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内的少数民族村落。我们一行人从成都出发，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贵阳，接着坐几个小时的大巴到凯里市榕江县，又坐几个小时的面包车到三江乡。

交通工具：宝马

从地图上来看，两个地点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可是西南部中国崎岖的山地给行路带来的艰难，对于见惯了平原地形的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在乡政府修整后，我们继续坐面包车到需要调研的村落。半路因山体滑坡道路不通，面包车无法通过，所有人下车，徒步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图片呈现的，就是走了两个多小时后，山路一转，露出的村落全貌。

不过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目的地，并没有给我和同伴带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而是深刻体会到了电影《非诚勿扰》里，秦奋面对那个生活在云南蒙自的姑娘时的心情。

在城市文明里生活久了，难免会对这样一个比较古老的存在感到震撼。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改革开放以后，已经不是“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年代，就连“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也早已变通途，现代文明应该早已入侵到社会的各个角落。可是在这里，我们见到了干栏式建筑的民居。这些建筑不是景点，而是当地人世代生活的真实场所。建筑的最底层，圈养着活生生的牲畜，人在这些牲畜的垂直上方生活着。村落里没有一条被称作路的路，所有的路都是走的人多了自然踩出来的。现代生活最离不开的电，直到2003年才被接通。

饮水

不方便的交通客观上起到了隔绝的作用，也在事实上给政府的改善措施带来了诸多的困难。虽然这里的生活有太多不便，年轻一代的村民对自己的生活方式也已经没有太多的留恋，但是我并不打算用一种文明的视角来解读，从而将这里贴上“落后”的标签。

单从外部空间来评价这些村寨，是不公平的。深入观察会发现，这里有太多让我们觉得自愧不如的地方，与之相比，我们似乎才是落后的那一方。

比如这里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火灾，这在木质建筑村落里十分难得，毕竟，历史上丧失在火灾里的文明太多了，云南古城发生的多起火灾也是近在眼前的教训。之所以避免火灾，是因为村民世代相传的深入骨髓的防火意识，以及村内独特的防火设计。这里没有现代化的消防安全设备，却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有着远离火灾的安全。当你被这些具有年代感的建筑所传达出的亲切感感动时，会瞬间体会到这里的村民有多谨慎和伟大。

这里的村民对自然和传统的敬畏，也使人自愧不如。生活在山里的人，都懂得靠山吃山的道理，明白有节制是长久索取的前提。我们驻村调研期间，品尝到当地最淳朴的美味，感受到了大自然最友善的馈赠。村民对自然的敬畏上升到对神灵的敬畏，同时延续到对村内神职人员的敬畏。这种敬畏随着古老仪式的消失，已经褪去了迷信的成分，成为人们内心的一种信仰，让每个人和整个环境看起来都是那么得安详和自在，永远不急不躁，满足得让人羡慕嫉妒。

这样的心境正是我们这些现代人的急缺，和这里的人比起来，我们可能进化了好几个世纪，可是也退化得不成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