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一张床

2018-07-31  本文已影响34人  Kangaroo的小耳朵
一张床

      那天夜里,躺在父母结婚后做的大木床上,又看到小时候就觉得很丑却不敢说的朱红色的漆,拿刀刮掉的冲动又泛了上来。那个漆是后来漆的,我不记得漆之前的颜色了,漆的时候是用来美化的,后来越来越像过期的大姨妈。这张床很大,似乎是2.2*2.4的,镂空雕花一般,很结实。小时候爸爸妈妈睡着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过片刻的恩爱。

      家里盖楼房时,父母通宵抢工,我和姐姐就睡在这张床上。楼板没有封好,窗户洞钉着木板,被子上一直下小雨,迷迷糊糊地一直在躲雨。妈妈求来照看我们的奶奶在穿衣服,“两个小畜生,睡得和猪一样。”奶奶的口气让我一度以为自己真的就是小畜生,她回不下雨的自己家去了。

      有天夜里,我听见人发出的类似于猪要被杀的声音,充满了倔强和对死亡的恐惧,是爸爸在发挥男人的雄威。“二子,二子,快点起来,爸爸又打妈妈了。”爸爸的双手在妈妈脖子上爆着青筋,她在地上徒劳地扭动。想要救妈妈的姐姐同样徒劳,她被甩在了红砖墙上。姐姐竟然没哭,拉着我跪在地上使劲磕头,磕了好久,爸爸只是红着眼睛说“死去睡觉!”“你们求他是没有用的,快去喊河东的二叔。”

      风从棉毛裤筒里钻进来,哑着嗓子喊了好久终于喊来了二叔。“你们要打了给孩子看吗?没看见小二子吓得直抖吗?”二叔走了,妈妈把我抱到这张大木床上睡了,姐姐和爸爸睡在北间里的芦材床上。“二子,你怎么还不睡?”“我不敢睡,怕爸爸再打你……”“宝宝不怕,今天不会再打了……”他们不知道,从很小开始,我就有死了会不会比活着更快乐的疑问。

      当时虚岁5岁的姐姐应该更害怕吧,我在妈妈暖暖的怀里,心里不害怕妈妈被打死了。可她就睡在恶魔的身边,怕不怕?很长时间里,因为指望成绩出众的我给他带来光宗耀祖的面子,他给过我“不少温暖”,而姐姐却是几乎在他的虐待里长大,所以才恨他恨地更纯粹吧。我们一起经历过那样的童年,所以才无数次选择原谅你的利用吧。

        早晨,妈妈说我哭了一夜,凌晨的时候一直在说梦话。我问说了什么,她眼神闪躲地说没听清楚。我记得,梦里的心很酸很酸,梦里的我话很多,一直在问……问爸爸,为什么和他的妈妈一样说自己的孙子是畜生,为什么要把自己女儿往死里整,为什么不给钱我们上学,为什么要按着姐姐给他的姘头打,为什么要把我的衣服扔在大马路上就为了讨好姘头,为什么五十岁就逼着我们给赡养费却把挣的所有钱都给别人花……问妈妈,为什么不爱我了,为什么根本就不希望我能结婚,为什么和姐姐一起算计我,为什么我省吃俭用给她买的衣服首饰都是坏东西,为什么永远都觉得我挣钱容易而姐姐永远辛苦……问侄子,我现在什么都愿意给他,以后他长大了还会把我当成家人吗……问老天,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概念叫做家吗?我话多,连梦里都是。

        这么多年,在这张床好像就发生过一件快乐的事,难过的时候撑着床倒立,脸红红的,没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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