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亲密的人,随麻痹的心逐渐远去
说成“风水轮流转”,似乎有点不近人情,却倒也合适得很。以前的我,在外读书,从回家的第一天开始倒数返校的天数;现在的我,在外工作,爸妈会从过来看我的第一天倒数回家的天数。
为人子女二十余年,我讲不出“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无奈;也无法定义出“就是那不断对着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又不敢声张的人”相似的羁绊;可我明白所有的故事都源自于"在乎"。
来源:花瓣慢性子的自己遇事总爱迟上几拍,特别是在面对爸妈的时候,总想着要再准备充足一些,要再把自己变得优秀一些。纵然明白时日不待,却也总假想着自己躲在不知名的小角落里,总能被时间短暂遗忘。
可惜,终究慢慢明白,谁也不曾在岁月里真正占到过便宜。
剪掉长发,因为母亲要不在身边了。
哭闹在孩童时期总能有着不错的缓刑效果,是我贯用的杀手锏。而那一次,让我第一次知道有句话叫做“箭在弦上”。
还不记事的年纪,是和母亲一起在小城生活的。是个小超市可以赊账,小河可以游泳的好地方。向来以短发示人的我因为新奇,第一次留了个未齐肩长发,成为自己区别于“捣蛋小子”的唯一标志。
那年暑假很热,整天不着家的我却顶着一头汗发玩的不亦乐乎。可没等放肆几天,刚吃好晚饭的我就被母亲逮住,说是要带我去理发,吓得我赶紧哇哇大哭。
虽说只是能勉强扎起两个辫子的长度,却也是从小到大最长的长发。像是要被夺去珍爱的宝贝,我拼了命的哭闹死赖,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僵持许久,她才红着眼说道,“今天必须剪了,长发去了那边没人帮你打理。”
哭声戛然而止,只剩停不下的抽噎。
当时就读的小城小学是六年制的,而另一座城市却是最后一届五年制。先前听母亲提过,那边的亲戚说想让我过去赶上最后一班五年制快车,迟迟不见任何动静,我便以为只是说说而已。可这是...要...被送走了吗?
我拼了命的快快擦掉挡住视线的泪,想要看清楚母亲脸上的“玩笑”二字。可母亲又说话了,“现在就去剪了吧。”
“好...”都是为了我好?嗯,都是为了我好!那我剪短便是。
来源:花瓣没有拖沓,当天傍晚就被带到了亲戚家。说是考虑到转学会存在课程差异,一个暑假的时间要补满别人两个学期所学的知识。第二天一大早被拉着见了补课老师,下午母亲一行人就回家了,没知会我,没带上我。
来不及爆发情绪,就开始了整天整夜的补习,忙碌到连哭都还在写作业。或者说是,连学习任务都忙不完,更没时间专心哭。
记得那会儿,经常性在课间休息时,因为想家而眼红,就骗老师说是胃痛。哪怕很久以后的现在,还是不敢承认自己是被老师家里飘香的饭菜和亲人有爱的互怼给刺激的。
说来惭愧,那边亲戚对我还挺不错的,刚开始吃饭每顿都会给我夹菜,可一想到对方不是母亲,就格外的伤心起来。而他们见我一被夹菜就哭,慢慢的也就不给我夹菜了。
“有些人说不上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第一个让我领会到这句话意思的人,是母亲。
当陪伴变成奢侈品,每一次见面都应该更珍惜一些,才不会想哭。—— 是母亲教会我的
记得是读五年级的时候,母亲单位放假,便搭车去了趟我在的城市。时间很短,没待多久,只在学校见了一面。本该满心欢喜的一幕,别扭的我却连开心都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于是,在她准备蹲下来抱抱我的时候,刻意忽略掉她满眼的欣喜,一遍遍指责她染发的颜色太过夸张。课间十分钟过得好像很快,我还没来得及收起负气开始撒娇,就结束了。为了不耽误我学习,上课铃声一响,她转身走了。
那天我埋头哭了一整个下午,骗所有人说是肚子给疼的,没有谁不相信。
这件事一直被记住,是因为直到很久以后的现在,我都没有再在母亲脸上看到过同样的欣喜。而最灿烂的那一次,却被我任性的打击了回去。
再之后,母亲工作上更加忙碌起来,见面的次数变少了。
母亲那段时间很忙,我是知道的。因为初中长水痘的时候,我被学校老师规劝回家休息,等了好几天,母亲才过来的。
后来,我有意无意的找到了一种“见面暗号”—— 把成绩考差。母亲总会在差成绩出来之后,过来见我一面。而这,是后来被母亲发现的小秘密。
初中的每次月考,都是按成绩排序分考场的。成绩排在前十几名的人,才有资格走进另一栋楼里的考场。在胜负欲最强的年龄,我的成绩总维持着“好一次歹一次”的浮动,在离开“荣誉考场”的边缘徘徊。明明很受不了那些大人把我的好成绩贴上“侥幸”的标签,可想到母亲会过来见我一面,就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来源:花瓣现在回想起来,感觉每一次见面都像过节一样,需要期待很久;又像那种很普遍的促销活动抽奖,虽然知道一定会中奖,但并不知道会是哪种奖项。
可始终,每一次,都很期待,也很珍惜。
我总有更重要的事,您也并不需要我。—— 是母亲先骗我的啊
自生下我之后,母亲就一直身体不好。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慢慢活成了行走版的药罐子。我尚在读书的时候,她动过几次大大小小的刀子,徘徊过几次鬼门关。
而这些时候,我都是不能在她身边的,不是“不在”,是“不能”。
小时候自己不太懂,总觉得开刀就有可能致命,纵然自己什么也不会,总还是想守着的。可连多问几句都会被教导“你现在要以学业为重,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想太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好好读书就是了”...
嗯,读书旷课会落下成绩,又是为了我好呢!那好,我把难过收敛起来,总能让大人们满意吧?
可“人”真是一种塑造性很强的东西呢!
慢慢抽离出对母亲的关心,慢慢收敛起自己的不安与期待,也就慢慢变得真的不在乎了呢...那堵无形的墙面越来越牢固无缝了呢...
两个“隔墙相处”的人,感受不到彼此的温度和呼吸,又怎么能重新变得亲密呢?
习惯了伪装冷漠,反应稍微热情都觉得别扭,就会开始潜意识认为,母亲从来不需要自己。
母亲终于说出需要我的时候,说不出有多开心,只是脸上的肌肉都笑酸了。
对母亲,我从未吝啬过爱。哪怕没有任何回应的时候,也从未放弃过付出。
像是一颗苦涩的莲心,外裹着薄薄一层微甜带酸的糖衣,一次次用伪装诱惑自己再尝试一次。又像是那杯特浓苦茶,自带蛊惑气息,叫人紧紧皱起五官之后又不自觉再尝一口。
来源:花瓣自母亲身体不好罢工在家,我们终于又有了可以面对面说上许久话的机会。
那堵无形的墙终于出现缝隙,逐渐瓦解。
直到母亲再一次病情严重需要住院时,我在医院陪她,隔墙彻底粉碎。
那是第一次,她承认自己需要我。是第一次,我不用说服自己强迫她接受我的付出。
从职场女强人到住院,我明显看得到的除了服饰的落差,就是母亲摇摇欲坠的好强和不甘。她不喜欢麻烦任何人,便抵触起所有的好意,把自己封闭起来。有时候没控制住情绪爆发出来,转过头就会开始懊悔。
起初我也会有点烦躁,只勉强自己去一味忍受。但慢慢的,母亲变成了我眼中的任性的小女朋友,宠起来就更加自然了。
将母亲强行护入自己麾下,事无巨细,是一份扛着很吃力的责任,却也是满心的欣慰。
长到成家立业的年纪,凡事牵扯上她就会变得玻璃心。
现在的她在慢慢变“懒”,吃力的做着很多很简单的事情;在慢慢变“笨”,学不会很多高科技的操作;在慢慢变“小”,稍微花点心思就可以让她开心好一阵子;在慢慢变“怂”,不愿一次次尝试失败的感觉。
她变了很多,除了一件事,她完成得再笨拙也甘之如饴,甚至占满了她的整个心思,就是爱我,用她别扭的姿态和独特的方式,一直都是。
我也在变,或快或慢的。
以前和朋友们谈论到父母的时候,总觉得不必多说,随即就转换了话题。现在却会主动问及:他们身体还好吧?
以前我喜欢黑灰色的衣服,只是想在稚嫩的年龄假装深沉;现在却有了个不孝顺的念头,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可能因为大家都在变,我也没带怕的。
只希望她不要突然变得“不见了”,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