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这样的八零后(3.11)

2020-10-10  本文已影响0人  楠木四月

何晓东拿出手机瞟了一眼时间,眉心轻皱,已经过了晚上十点,这会偌大的火柴盒车间迎来了一天里最静谧的时刻。远处传来了几声犬吠,此起彼伏。

工人加班到八点半下班,车间里还余留着燥热烦闷的气息,何晓东上身穿着一件褪色的体桖,下身挂着一条大短裤,拖着变形的人字拖,疲惫地审视每一个角落。

出口韩国的订单每天都要定时定量出货,前段时间赶上了农忙,厂里的工人全都像脱了轨的列车,蜂拥忙着自家二亩三分地的收成去了。

何晓东为了应急只好招收正值暑期的大学生做临时工,解决出货慢的问题。也许他真应该听取陆璐的意见到残联去碰碰运气,前阵子车间里出了一起“事故”,至今仍然令他心有余悸。

五月春末夏初时,不知是谁家的亲戚的朋友的亲戚塞了一位黝黑矮小的女人进来打零工,他瞅着四肢健全,乡里乡亲的也就点头同意了。临走时,有人递给他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特别嘱咐了一句“有事打电话”。

不到两个月,那张纸条就用上了,原来女人有“羊癫疯”的病史,正好工作时间发作了。何晓东由于现场处理得及时,没有酿成悲剧,事后辞退了那个女人。

“晓东,我们带妞妞回去洗澡了,你锁好门,早点睡啊。”何父的一声干吼打乱了何晓东漫无边际的思绪,他载着身后瘦骨如柴的老伴,电瓶车呲溜到车间门口便停住了。

两人中间夹着一张稚嫩的沉睡的脸,两条黝黑的辫子像融进了夜幕里,贴着车身的一条短小的细腿被何母用手捂着。何母一边挥打着身边飞舞的蚊子一边低声呵斥:“行了,赶紧走吧,蚊子要吃人咧。”

何晓东还没张口,何父何母便匆忙驱车离开了,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甚至顾不上听他说点什么,他们自顾自说着什么,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厂房的上空。周围空了,连狗都不叫了。

何晓东叹了一口气,他顺手关上车间的灯,转身用钩子拉上车间的卷帘门,然后上锁。他低着头刚要迈步,一个身影嗽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何晓东倒抽了一口凉气,接着脚指头传来了一道清凉,一条小奶狗正摇着稻穗似的尾巴欢快地左噌右舔。他下意识地踢踏脚步,睁着迷瞪的眼睛,脖子像打上了石膏。

“何总,是我。”我急忙吱声,生怕这样的突袭会吓坏了一个身体健康的男人。“我的天,你这大晚上想出来索命啊,我的魂魄十有八九不在身上了,你一会得骑着巫婆的扫帚帮我把魂给追回来。”何晓东抖擞了一下身体,好像要把满身的鸡皮疙瘩抖落了似的。

空气很快安静下来,独留小奶狗呜咽的声音。车间门口的路灯瞬间拉长了我们的身影,何晓东的脸隐没在灰暗的角落,身体僵持着。

尽管低着头,我仍然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我无所适从地用手抹去脸上的汗,他的声音幽幽地从头上掠过。“这么晚,你干嘛来了?不会是来加班吧?我这都下班了啊,赶紧回家去吧。”

何晓东说完开始抓耳挠腮左顾右盼,“我是摸着黑走来的……您这里不是有宿舍嘛?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我明天一早就走。”我清了清干涩已久的喉咙,支支吾吾地说。

“你胆子真大,这种时候竟然敢来投靠一个单身离异空虚寂寞的男人,你没有其他同性朋友吗?”何晓东愤愤地甩着手里伶仃作响的钥匙,双手抱胸,不停地剁脚,继而朝北走。北边的一排房子是他日常办公的地方,同时也是卧室。

我怔怔地驻足在原地,路灯罩着他单薄的身影,泪水不知不觉在眼眶里打转。“走啊,愣着干什么?喂蚊子啊?”何晓东高亢的声音漂浮在空气里,激起了一阵狗叫声,是很远很远的狗。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一点都不像个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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