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一日
二零零八年初春时节，刚子和小美到W乡安营扎寨已有几个月……
早期，是刚子母亲、刚子和小美打下头阵，联络政府和地方熟人，在街边饭铺称下几斤油条就面汤咽下……
早期，是刚子爸拖着病体和刚子在中心校门口租下存放练习册的房子，冒着风雪挨班送书……
早期，因与校门口的教师家属争卖资料，刚子与她们大吵大闹、撕破脸皮……
早期，是刚子的姨夫卫兵用三轮车拉着刚子和小美、满车货架、一些家当来到W乡，然后他俩依靠着刚子妈妈不断用班车捎来的粮油、菜肉来改善清苦的生活……
早期，刚子和小美买来豆皮、跟车送来蜂窝煤、简易隔离房间、接来闭路线，开始了婚后最初的相濡以沫的生活……
经历了严冬的洗礼——
而今，春天，W乡的春天来到了……
刚子和小美发完教材，送完了街上的学校的练习册，开始了下村送卖练习册的工作……
这天，是走上马石、孙家寨一线……
按照询问后标画的地图指示，早晨，刚子和小美迎着初春的朝阳，用三轮车驮着满满一车练习册，义无反顾地上了大路……
沐春风，摘野花，流连于桃花盛开，向着远处山峦呼喊，刚子载着小美飞驰，小美兴奋地扶着刚子的肩头，立于车厢前首，欢悦地向着微蓝的天空挥手……
朝阳、盛开的桃花和远处山峦
不时，田野里草房边菜地里窜出些啄虫的母鸡和吐水的肥鸭……
刚子和小美沉浸于幸福中——
忽然，正下坡时，车轮飞快，几条横亘于路上的土制的水泥“减速带”向他俩迎面冲开，刚子一惊一愣神，眼一花，车头顺势歪向路边，小美大叫一声“不好”，骑上刚子的头，重重压下，轮子撞向路边的石堆，顿时煞了气，把头变了形，车轴歪斜，刚子的腿磕破出血，小美头发凌乱呲牙咧嘴瘸着腿揉着屁股“哎呀哎”地站将起来，人车乱成一团，书散了一地……
欢喜后的慌忙……
待刚子他俩打理好现场，被扶起的车子已不能再骑，小美无奈地努力用嘴角向刚子挤出笑容，刚子亦咧嘴回应，似哭似笑。
于是，他俩人边推边走，歪歪倒倒。正惊惶无措间，眼前现一路边农舍，一老者正在修锄。刚子便停车向老者打听附近可有修车粘带的。老者嘟囔一句“这前不搭村后不挨店的”，抬抬眼皮看看他们的狼狈相，再没说什么，转身回屋找来锉刀、胶水和水靴，并示意他们先坐下等待，他俩坐在椅床上小憩。他很麻利地粘完带、校完车，还与他们指示了上马石小学的去路。
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古铜色的脸上绽放着笑意。刚子和小美欲拿钱致谢，却被他婉拒了。他还端来热水让他俩擦洗，而从始至终他都极少言语。
告辞上路，心怀感激，小美低头对刚子耳语:“待以后再回这里，一定要酬谢大爷……”刚子郑重点头。
依依不舍、反复挥手间，老伯渐渐消失在刚子和小美的视线中……他成了一尊塑像……静穆……
…… ……
卖完了上马石小学的练习册，已过午时。在校旁小卖部买点零食充饥，他们便边推边走边修（车），向孙家寨方向赶路。
天边现些云层，很快几块乌云遮蔽了太阳，
乌云遮蔽太阳
身上犯寒，于是刚子和小美加快脚步驱寒。
路过“高速公路”后，下坡时发觉无路可走，便翻过深沟，沿一条“小柏油”穿村而过。村子里大多关门闭户，身前身后，鹅叫犬吠马嘶，惹得刚子小美惴惴不安。虽说小美是农家出身，早见过这种阵势，可还是向刚子靠了靠，刚子抓住小美的手，她手心有汗，脸现潮红……
急急赶路，群畜逼近，误入一竹林，忽窜出几条毒蛇——不过还好，刚子和小美屏住气息，而心砰砰直跳，蛇从脚边溜过，有惊无险，两人脑门都渗出细汗——
直至又上了公路，看见几辆穿梭而过的汽车，刚子与小美才吐了一口气，刚子摸摸小美的内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俩艰难对视一笑。
脚走疼了，身子走乏了，车上的水也已喝完，车子几经颠簸，几乎要零散了，不过还好，尚能推行几步或骑一骑——在安好不断掉下来的链条后。
依稀间，不知走了多少路，终于努力看到远方的“红点点”时，那飘动的红定了刚子不止的心。刚子和小美轮班推车，紧赶慢赶，待终于看到孙家寨小学急等领书已放学的探头于校门口立于墙头上的孩子们时，天已近傍晚……
发完练习册，收完钱，在返程的路上，刚子他俩并不见轻松。车链子总是掉，刚子每次都得翻过车子用满是油污的手取根树枝安上链条再行，忍不住累极骑几圈，链条又落，只好再翻车安装，小美不忍心坐车，虽然她脚后跟早已磨成血肉模糊——钻心的疼，刚子心疼难过有几次将他的妻扶上车，小美都艰难挪下，扶着车子走，她心疼刚子，怕他累……
乌云早已散去，天边有彩霞，田野清爽，徐徐有凉风，许多人家都开始吃饭了……他俩又累又渴又饿，艰难行进于乡间……
夜色渐近，草间有鸣虫，偶有几只返巢的麻雀穿出草间，刚子看小美羡慕地痴望着鸟儿，知道她想家了。
讨来水，弄点消炎止血药为妻子敷上，小美脸上的痛苦少些。她坚持走。
夜色沉沉，寒气袭人。
远处有树影，近处有犬嚎，偶尔有灯火……四下尽寒冷，还好刚子与小美内心有温暖与希望……
月亮升腾起来了。
趁着依稀的月光，如水的月光，刚子与小美暂时忘却了苦寒，他俩不时说出几句笑话和情话，刚子分明看见小美眼中晶莹的泪光。
有时他俩偎依在老柳树下休息，回忆他们曾经的幸福时光，内心满是温暖……
继续上路，乌云复来，月亮不时穿过云层似乎有意与他俩作伴。
月亮走，他俩走……
月亮走，他俩走
不时，小美被刚子的笑声感染，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早已习惯于丈夫的幽默，笑声，爽朗的，甜美的，在旷野中回荡，回荡，清越而美好……
似乎草木都心有所感，欢动微微……
待有许多车辆的灯光穿梭于远处时，他俩知道大道——省道要到了，家要到了，难言的兴奋，忘记了劳顿……
安上链条，刚子带着他的爱妻小美停停、安安、走走，他俩追赶着云中穿行的月亮……回到了家……
家乡的H送书已在店外等候多时，待他俩收书完毕，送走H、小J，小美仍未停下，她继续去盘了盘店里前日进的百货，直至刚子一觉醒来，他一看表指向凌晨一点，妻仍在忙碌……
窗外月亮偏西，妻子小美洁净的脸上散发出清幽圣洁柔和的光……刚子痴了，好美!
他轻喊一声，美，睡了!
小美点头，合本，拧笔，关灯，回床入被睡下……刚子吻了她……
月亮娇羞，沉入云海中去了……
带着甜蜜……
再改于2015年06月11日
三改于2020年01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