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操蛋的世界,我不懂
我记得那一天,我在黑暗的河流里飘啊飘,充满惬意,手脚舒展,快乐的简直要晕过去。至于黑暗,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从我有思想的那天起,天就没亮过,我早已习惯。
突然之间狂风大作,天旋地转,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往一个地方推,奶奶的,我在这里好好的游着泳,招谁惹谁了?我拼命挣扎,奈何那股力量太强大,我的挣扎丝毫没有意义。
突然我觉得我停止了漂浮,被卡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我无法动弹,这就是命运之手要让我到达的终点吗?好像不是,我分明感觉头顶好像有一股吸引力,我伸出手探一探,软软的、很有弹性,像一个被扎紧的口袋。
我被卡在这里手脚都施展不开,因为缺氧我呼吸也不畅,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冲破这奇怪的牢笼,我要活下来。可是我太累了,我稍微休息一下,积蓄力量。
在我感觉我头顶的吸力逐渐强大起来的时候,我手脚并用,不停地往外扑腾,我一蹬腿,脑袋使劲往外一顶,那扎紧的口袋好像开了一个口,我能感觉到脑袋上一阵凉悠悠的,强烈的光线刺的我睁不开眼,只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急切地说,出来了,出来了,再用力!
只听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我正好奇这个叫喊声的来源,想要找寻发出这振聋发聩又让我心惊肉跳的声音的物体,我的脑袋却被一双大手捉住,顺势一扯,我顿时挣脱了布袋子的束缚,滑了出来。我感到全身都凉悠悠的,眯缝的眼睛看到有棉花一样的云朵从窗前飘过。
我到了一个新世界吗?这里是天堂还是人间?刚憋住的那口气一下上不来,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胖女人在我屁股上一拍,我张开嘴,吐出那口浊气,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真舒服呀,我再也不用生活在黑暗里了,美得我嘴里哇哇大叫起来,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发出的第一声喊叫。
然后我就被胖女人抱出去,交到一个男人手里,男人像捧着宝一样的捧着我,激动的在我耳边呼唤:儿子,我的宝贝儿子,你终于和爸爸相见了!我正想好好打量一下这个自称是我爸爸的男人,胖女人立马又把我抱走了。
折腾了半天,我终于累了,沉沉睡去。等我伸伸小胳膊小腿挣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有个女人正盯着我看,前世的情人四目相对,她万分欣喜的冲我呼唤:儿子,儿子,我的好儿子,哈哈,我终于生了儿子啦!
我从她的音色和她身上的味道分辨出刚刚那声喊叫就是她发出来的,这个女人就是我妈。看来她和我爸都想要个儿子,我的到来让她和我爸都如愿以偿。
后来我爸带我妈和我回了家,我们的家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布置的挺豪华讲究,欧式风格的装修,客厅中央有垂坠下来的水晶灯,落地窗边有两盆绿色的植物,房里摆了我的小床和好多的玩具。
平时都是我妈和两个保姆照顾我,我爸很少露面,别人家里都是爸爸、妈妈和孩子,我家里是妈妈、孩子和保姆,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过只要我爸回来就抱着我亲个不停。我也不理他,只管吃了睡,睡了吃,不开心的时候嚎两嗓子,或者是把屎拉在床上,把尿尿在裤子上,看他们着急忙慌,我偷着乐。日子过得简直太舒坦。
然后有一天,我家来了一位老妇人,我爸管她叫“妈”,对她恭恭敬敬,奇怪的是我妈不但不叫她,眼光里还装满了漠然和挑衅。
我爸抱起我,先是一通亲,然后对我说:乖儿子,今天奶奶来看你了,走,咱们看看奶奶去。说着我就被交到了这个叫奶奶的妇人怀里。我看到我奶奶披了一件大披肩,头发松松的挽起来,透着优雅端庄富贵的气质,看着我笑的眯了眼:我看看我的乖孙子,哎呦,长得真可人疼!看这眼睛、眉毛像爸爸,这小嘴像——,嗯,像奶奶。
嗬,我这奶奶眼神还真好,竟然能从我这皱巴巴的小脸上看出这么多信息。一番逗弄,我奶奶要走了,依依不舍的放下我。
我看到我奶奶经过我妈面前,瞬间一脸黑线,再没有刚才的慈祥和蔼,眼睛里满是冷漠和轻蔑,她甚至不屑正眼看我妈,狠狠地丢下一句话:你为我们家生了儿子,我不会亏待你的,但你最好还是守好你的本分,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不然对你可没好处!然后扬长而去。
我妈眼皮都不抬一下,好像我奶奶就是一团空气。
What?这是什么情况?我这奶奶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一家人不是应该相亲相爱吗?我妈怎么能目无尊长呢?我不明白。
奶奶走了,我妈把满肚子的委屈都发泄在我爸身上,边哭边数落我爸:“呜呜呜,我真是命苦,也怪我自己傻,怎么就相信了你的鬼话?你说只要我生了儿子,你就离婚娶我的,你说,什么时候和那个黄脸婆离婚?”
我妈哭的梨花带雨,把我爸的心都哭碎了,我爸搂着我妈安抚她:“宝贝儿,快别哭,小心把身子哭坏了,你知道我和她牵扯着两个大家族的那么多生意,还有复杂的社会关系网,真要分割清楚,是非常难的,那要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啊。”
“说到底你就是舍不得离婚!”
“你再容我一些时间。我说话算话,先前承诺你的生了儿子奖励的别墅和现金我立马到位!”我爸温言软语,可我分明看到了他眼里的忍耐和迟疑。
“那我儿子的见面礼呢?”
“一起办!怎么能少了儿子的,儿子可是我心尖上的肉啊!”
“我生的时候不顺畅,儿子得吃了多少苦啊,我不管,儿子的见面礼要加倍。”我妈也知道我来得不容易啊,看不出来我妈还有勇有谋,懂得顺势而为。
“好好好,加倍加倍!我能让我儿子受委屈吗?”
我妈终于破涕为笑,在我爸脸上亲了一口,我妈生儿子是为了奖励,她难道不是因为爱我才生的我吗?那我不是成了我妈的筹码?
我懒得看他俩腻腻歪歪,扭过头睡觉了,想到我妈是因为我的价值才爱我,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转头一想到我爸那么有钱,我可是富二代啊,就又有点释怀了,放肆地把我的小胳膊小腿伸直了。
我正睡得香呢,一阵吵嚷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家里来了一个女人,从她们的谈话中我听出来了,她是我爸的老婆,等等,那我妈又是谁?我又懵圈了。
我仔细的观察我爸的老婆,她没有我妈年轻好看,但是珠光宝气,骄傲的恨不能把眼睛顶在头顶上,盛气凌人的眼神,让我觉得来者不善。
“他就把你们母子安置在这样的地方?还真委屈你了。”她好像在对我们表示同情和惋惜诶,可为什么我感觉是幸灾乐祸,气氛充满了波谲云诡呢?我的小脑瓜不够用了。
“不要绕弯子了,说吧。”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你开个价,你儿子我替你养着,保证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一生荣华富贵,但有一点,你永远不能在我们的世界里出现。”
原来目标是我,看来我还挺抢手,但你想要儿子不会自己生啊,你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跟你走,谁知道你会不会虐待我。
“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儿子,你休想打我儿子的主意!”我妈抱紧了我,我被我妈伟大的母爱感动了,伸出小胳膊挥舞两下回应了我妈的爱。
那个女人达不到目的,露出了她狰狞凶恶的真面目:“你就是个下贱淫荡的二奶,永远见不得光,就让你的儿子跟着你永远被人践踏耻笑吧!”
二奶?二奶是个什么鬼?这几天我接受到的词汇量太大,脑容量有限,系统无法正常运行,但我能感觉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我妈为什么要当二奶呢?我想不明白。
我意料中的撕逼大战终于没有开撕,我还为我妈捏了一把汗呢。
我妈请那个女人滚了之后,两个保姆在一旁嘀嘀咕咕,挤眉弄眼,还阴阳怪气的,看到我妈进来立即伏低做小,我想起前天我妈一高兴就给她们一人多发了一千块的工资,她们那感恩戴德的模样,她们怎么不能好好说话,好好做人呢?她们到底有几张脸啊?我不明白。
我妈久久的看着我,眼睛里不止有哀伤,还有眼泪。哀伤就像一团乌云,让她的眼泪瞬间就倾泻而下,还打湿了我的脸,她看着我饱含期盼的说:儿子,你快点长大吧,你就是妈妈的一切,是妈妈的命啊,只有你长大了出息了,继承了你爸的一切,妈妈才有立足之地啊,才不会任人欺侮啊。
我不明白我妈为什么又哭了,她已经有了那么多钱了,还有保姆侍候在侧,有什么可哭的?
唉,不知道是人心太复杂,还是世界太复杂,每个人都有几张面孔,嘴里说的都不是心里想的。好多问题我都想不明白,还想得我脑仁疼。
这就是我拼死想要来到的这个世界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我每天悠哉悠哉的泡我的澡睡我的觉,没有喧嚣,没有交易,没有阴谋,没有争夺。
这个操蛋的世界,我不懂。
既来之,则安之。我还是吃饱了奶,美美的睡我的大觉去吧,爱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