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间歇性病症来到了202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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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年来,每年总有那么几次像间歇性病症发作一样,只用一天时间,或者更精确的说从午饭后开始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一口气看完一本几百页的书。今年的书是406页,往年的有多有少,最少的大概是200多页,唯独今年开始没有坚持看完,到了今天凌晨一点,还剩下20页。老花眼通常在晚上十一点左右自动关闭扫清这个世界的任务,它用这种方式像我这个顽固的主人提出抗议,远离无序。多少次作为主人的我在独裁和抗争的双重意识当中与之逆行,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乖乖在它抗议的时候洗洗就睡了。大概接近一年,和眼睛的作伴变得比以前有趣,因为我终于开始重视它的存在了,除了每天要拿上拿下的眼镜,我还是会去抗争几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了再说。
那天早上起来,我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当时,我并没有害怕的意识,因为家里每个角落我都很熟悉,我能摸索着找到所有的一切并使用一切工具。而当时唯独让我十分沮丧和绝望的是我无法看书的后果,那么多年第一次因为真正的恐惧袭来而倍感无望。我自认为害怕和恐惧不是一回事,害怕是可以用理智的行为去解决问题的,比如眼睛看不见不代表生活不能自理。而恐惧是一种长期被压迫的精神原子弹,比如我虽然可以依靠学习盲文来解决阅读的问题,但我从此将远离一切光源。同时在那短短的几秒里,我也畅想了看不见光的未来,恐惧大概停留了几秒钟,接下来大脑里就是一连串的画面,作为一个盲人的幸福生活与日常的各种路线图,然后跳出来的是贝多芬;海伦.凯勒; 中国的华彦均(阿炳);赫尔博斯的眼疾;古希腊的荷马;英国十七世纪的大诗人弥尔顿,在四十多岁的时候便已双目失明;二十世纪最杰出的作家之一、意识流文学的代表,爱尔兰人詹姆斯·乔伊斯........那一刻我相信自己是因为恐惧在寻找振作起来的意识,大脑是一个最强有力的搜索器,没过几个小时我恢复过来以后,我再回想这一圈像搬运工一样的过程的时候,不知道上帝是不是有某种暗示,我还会有一种不一样的人生等待着我去发现。继续回到看不见的那一刻,我在床上呆坐了很久很久,于是决定蒙头大睡,后来再醒来的时候能看见了,当时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一刻,而突然看不见的时间是早上五点左右......
非常抱歉了,兄弟,昨天没忍住,在你一次决定性暴力抗议我的几天后,我依然肆无忌惮了一次,使劲的把你使唤到不能再使唤的地步,然后缴械投降。在过去的几年,我并没有那么深的体会。用就用,不用就不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今年不同了,开始泛黄的眼底和视网膜散失的聚焦,让我开始觉得我们更像朋友,而非被使唤的奴隶和习以为常的亲人,我得学会尊重你的意见,接受你的抗议,终止我的独断专行,给予你更多的无视和远观,以及眺望和飞驰。所以,我还是为了这份尊重,在昨日留下了对你来说是体面和被尊重以及健康的20页,对我来说是警示以及总会屡教不改的行为的张贴。
怎么说呢,我只能说我爱你,生活,无论你以什么样的形式向我袭来,我都会时刻做好迎接你的准备。这就像我必须接受洗礼,我必须承席完美和诋毁,我必须保持乐观和幽默,我必须意识到生与死的来袭就是那么短短的瞬间,我必须知道活着所谓的健康不是他们说的健康,而最来之不易的是那份倔强与妥协的对话以及对活着的承诺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