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滞的脑袋里，有辆火车在转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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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冬天，在学校以不去实习就不发毕业证的威胁之下，我们师生一行40多人踏上了旅途。

我穿着厚棉袄，行李箱里装的都是短袖短裤。

我们的目的地是三亚。

学校从经济角度考虑，理所当然的给我们买了硬座车票。

从西安到广州，29个小时。

广州到三亚，16个小时。

晚点2小时38分钟。

于是，20年来从未坐过火车的我，一下子坐了将近50个小时。

我们的主任在我们临走之前的动员会上问我们，你见过火车是怎么上轮船的吗？

当时的我们拿手机上网，只知道种菜偷菜，并没有万事问度娘的习惯，反正大家都是在学校混日子，从来不知道问为什么。

主任的眼睛突然睁的又圆又大，仿佛眼前出现了他此生从未见过的奇观，然后轮起胳膊，比了一个漩涡状的手势说，火车呀就是这么盘着转啊转，最后转到船上，你们想想，那气势，得有多壮观，那得多大船才能装得下？

我的脑子也跟着主任的胳膊转，手上的笔也在本子上画着圈，开始思考火车究竟是怎么转上船的。

等到我们过琼州海峡，火车拆成了一节一节车厢上船后，我才知道，原来，主任的脑洞比船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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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队的老师老早就告诉我们要穷家富路，多给自己带点好吃好喝的，然而他自己居然只带了两个茶叶蛋，一路上，借用我们的食物富了他自己的路。

老师唯一身体力行的，是把自己抽的红双喜换成了和主任一样的芙蓉王。

他在火车上还不停地向我们诉苦：老师也不容易呀，老师的娃才3个月大，就要撇下儿子护送你们，你们要体会到老师的良苦用心啊。

把我们安全送到之后，带队老师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于是乎白天去海边拍照晒太阳，晚上和男生们打牌喝酒。

喝大了，满身酒气的冲着我们喊：老师和学校领导，都是真心诚意待你们的。

优哉游哉的体验了一把岛民生活之后，带队老师决定踏上归途，临别时不忘给领导买了好些特产。

临走时他依依不舍，仿佛自己是被逼无奈：老师也放心不下你们呀，老师不在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老师还回来看你们的。

带队老师坐着飞机走了，如黄鹤般一去不返。

直到如今我都不明白神通广大的学校领导是通过何种方式牵线搭桥，一下子把我们发配到海南岛去的。

而且是海南岛的最南边。我们所在的地方，离2元钞票后面印着的“天涯海角”景区只有几公里。

海南当地人一日三餐都吃米饭，我们一下从面食天堂掉到了米饭地狱，并且经常用深海鱼干或者菠萝炒鸡肉下饭。体重哗哗的往下掉。男生瘦的像猴岛上的猴子，女生们前不凸后不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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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以种植热带兰花以及旅游为主，而我们的日常工作就是拔一拔兰花苗床底下的野草，或者掰一掰椰子壳，敲一敲木炭，然后用木炭和椰子壳栽兰花小苗，或者药喷死大棚纱网上趴着的成千上万只蚊子。

总之，在我们穿越了2366公里之后获得的所谓实践学习的机会，干的全是不动脑子的活儿，怎么养殖兰花，怎么做组织培养，甚至是给兰花施肥的肥料配比，我们都不得而知。

用主任的话来说，你们这次是去学习东西去的，所以是没有工资的，你们在学校上学还要交学费的，实习却是让你们免费学知识，然而，经过校方的全力协调之后，为你们争取到了每个月200块钱的生活补助，我们的学校是国有公办的正规学校，校方自然也会尽心尽力地帮助同学们，所以同学们也一定要听从学校领导的指挥。

然而自从带队老师回去之后，班里近一半人开始闹着要回去。

主任和老师先是天天打电话安抚学生，后来安抚不成就变成威胁：提前离开的人一律没有毕业证。

然而学校领导最终鞭长莫及，公司也不好干涉，只好放人。

如此一来，学校算是单方面违约，公司领导一气之下，给我们剩下的学生们看了我们临走前就要求学校出示的实习合同，白纸黑字，每个学生的工资是700元。

于是从此以后工资变成了700元。校方自此对我们不闻不问。

公司园区里两株高大的木棉树开满了火红色的花，我站在树下，想起了多年前学过的一首诗歌——《致橡树》，木棉花果然是像沉重的叹息，又像是英勇的火炬。中学时期把这首诗歌背诵了无数遍，却从来不知道，也没想过，橡树是什么样子，木棉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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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是什么样子，教育又是什么样子。

我似乎也从未想过，我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多年以来的学生生涯我总是逆来顺受。

老师的话就是真理，老师的话就是命令。

我从来不问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对的。

小时候，对任何事情都感兴趣，一天要问无数个为什么。

而在我真的开始长达十数年的求学生涯后，慢慢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就连火车转着上轮船这种鬼话，我当时都相信了。

我小心翼翼摸着木棉树上的瘤刺，突然想起了主任，他会不会瞪大眼睛这么说：你们见过木棉树吗同学们？木棉树上能结出火炬那么大的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