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世上永不缺爱情,只缺专情

2017-11-30  本文已影响84人  卫雅雅
12年前,巴金先生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这位曾被誉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良心”的天之骄子,在那一刻,是彷徨?恐惧?还是对世间的不舍?可当我翻开巴金先生的《怀念萧珊》一文,我才知道,我猜错了。

“人死犹如灯灭。我不相信有鬼。但是,我又多么希望有一个鬼的世界,倘使真有鬼的世界,那么我同萧珊见面的日子就不远了。”

那一刻,巴金先生大概是心安的吧——那个想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却又不得不阴阳相隔的人,终于能见面。

  用情专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巴金原名李尧棠,出生在一个世代官宦之家,却成长在新思潮涌起的年代。

1936年,巴金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了一部《家》,控诉了封建大家庭的腐朽和罪恶,讴歌了年轻一代的觉醒和反抗。

巴金幼年时的全家照。左三是外婆抱着巴金。右三是巴金的母亲。

那一年,他在文坛赫赫有名。于是有人抗婚逃婚以挣脱封建礼教的束缚,有人背井离乡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去寻求自由和理想。巴金是无数青年的偶像,每天都收到很多读者的来信,甚至还有好些读者写信来说,愿意为了他去死。

当时很多人追求巴金,可巴金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平淡无奇的一天,巴金照常拆开信件,发现里面还附了一张相片,是一个俏皮的小姑娘。照片的背面写着:“ 给我敬爱的先生留个纪念。”

萧珊寄给巴金的照片

原来是那个和他聊了大半年的小姑娘,她比巴金小了13岁,常常写信来倾诉烦恼、探索人生路。在巴金眼里,她只是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没想到这次,小姑娘竟然提出:“ 笔谈如此和谐,为什么就不能面谈呢?希望李先生能答应我的请求。”

巴金先生为这个勇敢的小姑娘打动了,决定赴约。到了那天,巴金先来到约好的饭店,不一会,一个穿着校服,梳着学生头的萧珊过来了。萧珊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开心地说到:“李先生,你比我猜想得年轻多了!”不善言辞的巴金被活泼的萧珊感染:“你比我猜想的还要像个娃娃咧!”

巴金夫人——萧珊 青年的巴金

曾在书上看过一句话: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缘分皆朝生暮死脆弱如露水。唯独与你,像是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巴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面之缘,竟订了终身。

对于爱情,巴金十分执着,他说:“我看不惯那种单凭个人兴趣、爱好或者冲动,见一个爱一个,见一个换一个的做法……多多想到自己的责任,应该知道怎样控制感情。”

冰心评价说到:“巴金最可佩服之处,就是他对恋爱和婚姻的态度上的严肃和专一。“一旦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结束。而萧珊,确实也是他这辈子唯一动心的人。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任凭世界之大我只钟情于她。

1937年5月巴金与萧珊摄于苏州青阳港
用心专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1938年10月,日军入侵广州,巴金带着萧珊向桂林出逃。坐车换船,防敌机躲炮火,度过了心惊胆跳的九天。在桂林安度几个月后,萧珊又得匆匆跑去昆明的西南联大上学。可巴金却必须得在桂林的出版社继续写稿挣钱。于是两人约定,第二年再见面。

在这个科技如此发达的年代,都有很多人因为异地而没办法坚持下去,更别说那个战火纷纷,只有书信的年代。烽火连天,人隔天涯,唯一牵系人心的信件,却几度失散,没有任何音讯。

总有劝巴金:再找个吧,这样异地恋多不靠谱啊。每次巴金都沉默不语,他坚信:战火可以炸毁一切,却毁不掉人心。

1939年萧珊摄于昆明,当时萧珊在西南联大外文系读书

命运多舛的巴金,曾做好了一辈子孤身一人的打算。可遇见萧珊,重新燃起了他对婚姻的渴望。1944年,在桂林漓江东岸,有一间空荡荡的木板房,没有新添置的被子家具,这就是巴金的新婚房。经历了八年恋爱,两人真正走到了一起,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唯有两颗相爱的心。

婚后的日子平静而美好,巴金写稿,萧珊持家,还有了一双儿女。1966年,那场十年浩劫,打破了平静的日子。

1962年摄于巴金的书房。这家庭的气氛是那样的友爱,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满意的微笑。

那时巴金早已是文坛名将,每天一大早巴金就得去上海作协接受批斗。巴金遭受的非人待遇,难以想象。每天回家的路上曾无数次想过就此了断,可每当回到家,都会看到萧珊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等着他回家。从不撒谎的巴金那一刻笑着骗萧珊:“我今天没有受苦。”

那时候巴金每天都要吃两颗安眠药才能睡着,可往往天还没亮就醒了。两人轻轻唤着对方的名字,巴金满脸愁容:“日子难过啊!” 萧珊满脸心疼:“日子难过啊!”可萧珊都会马上加一句:“要坚持下去。”

后来被押入牛棚,那时是最艰难时期,巴金仍始终想着萧珊的话:“在艰苦中,我会叫着你的名字。在任何环境下我要做一个值得你爱的人。”

爱情总得有那么点信念的坚守:是生死契阔,是与子成说。

当面临无数次想抛弃这个世界,唯独放不下你。

相守专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1972年6月,巴金挤出一点小假期从干校回家。迎接他的仍有萧珊的笑容,却变成了病床上的强颜欢笑。萧珊已经卧病在床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因为是“罪人”的家属,一直不允许入院正式治疗。巴金再一次屈服,向“工宣队”写报告,申请书,苦苦恳求,直到7月底才被允许入院动手术,但那时候癌细胞已经扩散。

手术后巴金不眠不休在病床旁照顾萧珊,恰巧一天中午巴金回家刚端起碗准备吃饭,就传来噩耗——萧珊停止呼吸了!当巴金赶到时,竟然已经被送到太平间用白布床单包裹好。巴金哭喊拍了几下萧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1972年8月,巴金在龙华殡仪馆与萧珊做最后的告别。

明代的归有光曾写下: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也。枇杷苗早已经长成大树,可当初那个和我一起种树的人,却不在了。人世间最深的痛大概就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从此巴金再没有安睡过:枕头还是那个枕头,可枕边人却不在了。在那些睡不着的夜晚,他会起身从柜顶上拿下一个坛子。他一遍一遍地擦,动作极慢,坛子已有好些年头,却光洁如新,反射着巴金孤零零的身影。

坛子里,巴金当年执意留下的萧珊的骨灰:“她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她的骨灰里有我的泪和血。”

无数次,友人劝他:再找一个老伴吧,有个人说话,也挺好。

巴金给了他一个最简洁明快的回答:“不想找老伴,没有兴致和劲头。”其实大家都知道,巴金心中那个位置依旧是萧珊。桌面放着萧珊的译作,床头放着萧珊的骨灰,把思念记叙在文章里,写下《怀念萧珊》、《再忆萧珊》、《一双美丽的眼睛》,他晚年写下《随想录》,还原那段最真实的历史,还原爱妻的冤屈。

晚年写作《随想录》时的巴金

2005年10月17日,百岁老人巴金再没有睁开眼。巴金曾说过:“等到我永远闭上眼睛,就让我的骨灰同她的搀和在一起。”一如他所愿,巴金家人将他和萧珊的骨灰一起撒向大海,融于海水,永不分离。

我们的文化一直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粉饰死亡,可我们自己心里无比清楚,终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可正是因为有死亡的存在,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爱,才显得格外深情而有意义。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这个时代不缺爱情,只缺专情。

无论在哪个年代,无论在什么年纪,

爱情可以在一瞬间的火花中产生,

但专情却需要时间和深情的浇灌。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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