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灰色世界里的那些人

在我的中学时代,母亲口中的人分为两类,即正常人和非正常人,而区分两者的标准只是言行举止是否符合一般人的认知。在那个本当疯狂嚣张的时代,我只是在努力做一个‘正常人’,正常的谈笑打闹,正常的遵从命令,正常的把我的疯狂锁紧在那个老实人身上。我偶尔悲伤,自己怎么被安排的如此妥当,生活平稳地像动车上的半瓶饮料,无半分波澜。后来,才发现,个性是要自己争取的,你不为自己证明,谁能鼓励你成为一个‘非正常人类’呢?
现在,我越来越相信注定,性格是注定,命运也是注定,生死更是注定。有太多有个性的人为了不成为异类而放弃自己心里的一点火星,没有燃起自己心里的火。我就是一个例子呀,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不爱数学,却为了取悦父母算数至深夜。为了得到妈妈的一句夸奖,拒绝买玩具却对着商店橱窗里里的小娃娃呆半天。节俭自己的花费,不攀比,不顶撞,不叛逆,不说话。我像跑轮上默默地为了别人的期望而发奋奔跑的小鼠。即使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我的世界没有色彩,只是一个轮廓,等着有一双手为自己涂上灰色。
被别人束缚自己真实想法而不堪重负的人不在少数。我的姥姥,一个地地道道的受过传统家庭教育的人,她的思想就是一切从夫,从子。在她那七十余年的光阴中,从不为自己考虑,母亲去姥姥家吃饭,姥姥始终以母亲是客来待。小时候因为母亲的工作原因在姥姥家住了六年,她给了我一个完美的童年。她几乎有求必应,为别人打算的太周全,而自己的梦想啊,欲望啊,全埋在五年前的一抔黄土里。
那是我十六岁时最劳累的一天,学校因中考放假,在忙完宿舍的零碎除扫活之后,拖着不大不小的行李箱回家,打电话给母亲也没有回音,一个人气鼓鼓地拖着箱子冷眼看着那些在私家车里与父母谈笑的孩子,边走边伤心,活像一座雕塑,绷着脸。家中紧锁的门,站在街口的奶奶苦瓜似的脸,都在提醒我一件可怕的事即将从他们口中挤出。而我万万没想到我的假期就会从姥姥的葬礼开始,依旧记得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那种气愤,伤心,怀疑与不甘,眼前朦胧却始终流不出的泪,印证着我自己都在默认这是个假消息。可是,那个还没搭好的灵堂,挂着白布随风飘飘的地方,那个喜欢坐在椅子上做针线活的老太太,再也不见了。
在我的记忆中,姥姥从来就是只有一个表情,墙上挂着那个慈祥爱笑的人的照片,仿佛,死去,离开,消失,是一件极享受的事。我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一些陌生感。她是自缢而亡,我很难想象那个只用笑容处理一切的人,对生命厌恶到了与它同归于尽的地步。可是,到底是什么能让她绝望呢?
我看到过她为了准备太姥姥的寿宴而独身一人三点起床准备食材,也看到她默默承受表妹的轻视而保持微笑,那个全家最晚睡和最早起的人,一定是她。从不抱怨,她只是笑。但又有谁能看出她挤出微笑时那种无奈啊。
她走后,每当我看到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都会心头一紧,如果她还健在,我会紧紧抱住她,告诉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每个人都应该独特。还有就是:我需要你陪在我身边。可是如今,我又对着谁去说我的心里话呢?
有多少人为了不被世俗所累,有多少人为了世俗磨平自我。那些灰色地带的人啊,在你们觉得人活无益时,请记得你很重要。至少,我觉得你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