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天宋史（1）杜四娘子

题记：宋朝从无后宫和宦官掌权之弊。其前朝、其后朝，均层出不穷。大家似乎把宫斗看成了正常的现象，那么请看看宋朝这些贤良淑德的女子吧？此谓“半边天宋史”也。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人们往往对那些彪炳史册的帝王推崇有加，提到宋朝，大家一定会想到“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这些经典的故事，想起那位出生在洛阳夹马营的一代英主赵匡胤先生。可是，宋朝的政治清明、几无妇寺干政之事，倒是有很多轰轰烈烈的巾帼不让须眉，这里面，首屈一指的就是宋太祖赵匡胤和宋太宗赵光义的生母杜太后。

杜家为河北名门世家，我们现在能够找到的昭宪杜太后的绣像，只有暮年的一副临摹。可是，作为赠太师杜爽的长女，她自闺中起，便有响亮的“杜四娘子”之称。杜爽生五子三女，杜太后为长，盖因家族之中排行为四而得名，其时杜家为定州当地望族，常怀济世之心，终得慷慨之报。一段奇缘就在杜四娘子和赵弘殷之间产生了。

宋昭宪杜太后（902-961）像

赵弘殷是太祖的父亲，在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五代十国，祖上仕唐，也是名门之后。到了弘殷这一代，虽说父亲赵敬也做过刺史等职，可是一方面家道中落，另一方面赵弘殷也想自己闯荡天下，于是就投奔赵王王镕想成就一番事业。途中经过定州，适逢飞雪连天，便投到杜爽员外家暂住。当时杜家家风慈善，常常收留游侠及贫苦人士。弘殷一住数日，家人报杜爽员外此侠士有傲然奇伟之风骨。杜爽老先生一看果然，当即做出了一个看似匆忙实则英明的决定：以长女许之！这一桩因为大雪成就的姻缘才成就了一代王朝大宋的根基！

一个伟大的人物，其出身和父母的言传身教，跟他后续的阅历相比，似乎更具重要性。被赵匡胤后来尊奉为宣祖的赵弘殷堪为五代武将中侠者仁心的大英雄，而且历经三朝，堪称元老。上面说到，弘殷投到王镕门下驰援后唐庄宗，就是那位令朱温赞叹有加的李存勖（梁太祖朱温曾说生儿子就要像李存勖一样，我的儿子，猪狗之辈而已），因招工被令统领禁军；后汉时期，弘殷左眼中矢仍击败对手，仍获升迁；后周期间，又成为太祖郭威和世宗柴荣的肱股之臣。有一个小故事可以看出赵弘殷的仁慈之心：显德三年（956年），弘殷与柴荣在寿春会和，寿春城中卖饼的商人所售之饼既小且薄，周世宗一怒之下，想诛杀十几个麦饼者，弘殷力劝得免。

宋太祖父赵弘殷（899-956）像

而在赵弘殷南征北战之间，杜四娘子在家中教子有方，更是功不可没。杜四娘子家风本身就好，加之自身修为，宋史称“治家严毅有礼法”，母仪大宋的风格早早就显露了出来。即便在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后，下人奔来告杜四娘子其子已成天子、太祖尊为皇太后之后，她只表达了两层意思，现在看来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家慈母、国太后的思维方式：其一曰“吾儿素有大志，今果然”，寥寥数字，包含了对爱子的欣慰却又让人感觉得体威严；其二曰“吾闻为君难，天子置身黎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则此位可尊；苟或失驭，求为匹夫不可得，是吾所以忧也。”其忧国忧民之心，可不是吕后、窦漪房、武则天、慈禧等能够比拟的。

这样一位孕育了大宋开国皇帝的知书达理、开宗明义的大贤皇后，在大宋王朝建国的第二年，建隆二年溘然而逝，说此奇女子肇兴了一个王朝也不为过。而且，在最后的时间，她仍然教导赵匡胤吸取后周主少国疑的教训，力令其传位给曾经辅佐他登上皇帝位的，也就是后来的宋太宗赵光义，这一方面确实避免了宋朝没有重蹈五代各短命王朝覆辙，另一方面也使自己成为了两个著名皇帝的母亲，在中国历史上，养育出天子兄弟的女性可是不多啊。关于这一点，有人举出“烛光斧影”的疑云，论证“金匮之盟”的虚构，也许也有争论。可是不可否认的是，杜太后，这位伟大而尊严的女性，为大宋王朝凡三百年没有演出看似心机重重引人入胜实则误国误民令人作呕、丑态百出狗血遍地之宫斗剧奠定了基础。从人君道德而论，终宋一朝尊重知识分子、注重民生经济居世界前列、宋朝君臣为民族都能死节这些合理而正义的表现来看，皇帝血液里的基因注定发挥了重要作用。母仪大宋，杜太后值得配此名号，和处心积虑的后宫弄权者相比，这才是我们从《杨家将》中悟出的、推动社会积极进步的正能量。

谁无青春少年。917年，正当花季的杜四娘子也娉婷芳华，适逢弱冠的赵弘殷也少年英武。那些正直意气，非但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在世俗的洪流中湮没在功利之中，反而随着子孙的一脉相承浩然长存。他们没有泼皮和厚黑精神，只有为苍生的善念，两宋的一腔正气，也许正是始于郎才女貌的相逢。崖山陆秀夫背负幼帝赴海的时候，已是三百年后，他们仍然那么决绝，相比那些胭脂中和着血迹的后宫腌臜之气，心中仍然怀着三个世纪的清风习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