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大夏(4)庆州
“醒醒，公主”,木北在凌晨醒来，看了一眼挂在天边的月亮，决定叫醒长安。
“公主”，看见长安睡得正熟，木北不得不点燃灯火，再喊她一次。
“嗯？”，长安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看见木北拿着灯正看着她，“怎么了？”她问。
“我们的行踪暴露，决不能再往前走了。”
“那我们？”
“我们先去庆州”。
“庆州！”长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听说庆州的鱼汤天下第一！”
木北忍住一剑刺死公主的冲动，示意她跟着自己走。他吹灭烛火，感觉到长安扯住他的衣角。他害怕被人发现，想也没想，抓住长安的手腕纵身飞起，在楼阁屋顶之间飞跃，即使带着个人，也不影响他肆意腾挪。
西边的月亮远远地打来，好像两个人在空中起舞，他没有看见，长安看着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两人出了城门，找马商买了马，一路南下。
庆州是大夏的经济中心，一条宽大的运河纵惯南北，大大小小的船只都在这里停留。远处，大庆楼高高耸起，直接天际，面向运河，正如长安所说，那里的鱼汤天下第一。
“好热闹啊。”长安看见来来往往的百姓，开心极了。
皇宫里的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每天能做的事也不过那几样，哪像这庆州的百姓，每一个都是独特的。
“木头，我们去大庆楼好吗？”长安扭过头，殷切地看着木北。
木北看了她很久，才说：“好。”
长安下了马，牵着马儿走在庆州的大道上，她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听父皇说起。可在皇宫里喝鱼汤，和在运河河畔喝鱼汤，怎能一样？
长安东瞅瞅，西看看，一脸的好奇。
桥上的泥人她很喜欢，路边的糍粑她很想吃，那个要饭的乞丐好可怜，身边的姑娘好可爱。她贪婪地四处游荡，想要把庆州城里所有美丽的东西都收进眼里。
她马上就要前往北疆和亲了，嫁给那个她从未见过的汗王。
从皇宫到牙帐，从一个囚笼，到另一个囚笼。
长安买了一串糖葫芦，自己吃一颗，马儿也吃一颗，一边吃，一边流眼泪。木北也不回头看她，尽管他就在自己眼前。
“大木头！”长安咬牙切齿，然后擦去泪水。
才到大庆楼前，就有小二迎上来把马牵走。
木北领着长安穿过一路喧嚣，直上了顶楼。
大运河上烟波浩渺，湿润的风吹进高高的大厅，吹的堂中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宛转悠扬。
长安倚靠在挑廊的栏杆上，探出身子，大声呼喊,
“大夏，我不想走——”
声音清脆，有如凤鸣，传荡在整个天际，引来啾啾鸟鸣。
木北心中发堵，却无法回应她。他的任务就是护送长安公主平安到达居合关，其他的，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个无名小卒，天下大势，不是他一人能够决定的。
长安吃的很少，大多时间，她都坐在栏杆边的长椅上，看着波澜壮阔的大运河，怔怔出神。
木北难得地看着长安，这个他从京城一直保护到现在的女孩。三千青丝随意绾在脑后，一根碧绿的簪子穿过她绾成的发髻。她的眉毛弯弯，略显柔嫩。她的眼睛很亮，让人见了忍不住想要探究她眼底的惆怅。
只见她后背靠着柱子，一只脚抬起搭在长椅上侧坐着，看向楼外，偶尔伸出手拢一拢被风吹到额前的发丝，尽是洒脱的模样。
他突然有些恨自己，一生所学，到头来百无一用。
一直到日薄西山的时候，长安才回过神，擦去未干的泪痕，回头对木北说:“走吧。”
言罢，径自下楼，背影决绝。
木北苦笑一声，喝下最后一杯酒，任凭那火辣的液体在他的喉间滚动，追了上去。长安下了楼，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庆山大道，稀稀疏疏有几家灯火已经点起，太阳垂垂西去，几缕晚霞爬满天际。
庆州的夜晚，比白天还要美丽，但是她见不着了，她要走了。
木北带着长安向港口走去，他们要在那里上船，北上前往居合关。
路过一条河堤路，路边种满了杨柳。烟花三月，杨柳正盛，微风吹来，柳条依依。运河的水一阵一阵地拍打在河堤上，不知疲倦。
长安忽然拽住木北的手，说:“木北，我累了。”
木北不知道长安是真的累了，还是在拖延时间。就算是，那也罢了，木北心里想。
他走到长安身前，弯下腰示意长安爬上自己的背。长安眼眉弯弯，笑的如月牙一般，纵身一跳上了木北的背，趴在他身上。
木北稍一使劲，就起了身，背着她稳稳地走。他的背并不宽厚，但是很温暖，两条手臂有力地箍住长安的腿，不让她滑下去，健步如飞。
长安很喜欢这种感觉。安全、温暖，她突然有些留恋，不想从他的背上下来。
要是这条路走不到尽头，该有多好啊。
她想。
于是她说:“木头～”，
“嗯？”，木北一边走，一边回应。
“我不想去北蛮，你带我走好不好？”
“不行”，木北停下来，说:“你走了，大夏的百姓怎么办？”
“居合关守不了太久，一旦蛮族攻破关口，长驱直入，铁蹄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百姓？百姓！”，长安忽然激动，“这些百姓与我有什么关系？天底下那么多人，非要我一个女子牺牲？”
“你是大夏的公主，保护他们，是你的责任。”木北声音沉重，又加了一句，“不管用什么方法。”
长安不再说话，她是真的累了。木北又开始走，只是走的更慢，好像他也想把这段路延长一些，让长安睡的安稳。
他知道，上了船，艋艟逆流而上，一日就能到达永善。居合关，就在永善城前，他与和亲的钦差约好了，在那里汇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