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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凉碎念】妈妈的第五季

2017-10-15  本文已影响0人  董轻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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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季节的交替,人的感觉越来越迟钝了。夏季一室清凉,冬天温暖如春。西瓜四季都有,鲜花常开不败。大约也只有服装店上新的时候,才惊觉又是一个轮回。

唯有草木知春秋,那万千粒敏感的心,伸出无数细细密密的触角,在风和阳光里,捕捉着一个又一个不动声色的讯息,然后变换着颜色和姿态,宣告旧的结束新的开始。

可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草木也仓皇了吧!昨日还捧着冰淇淋,今天就冻成冰淇淋。北风从头天下午,一直刮,呼呼的,拼命撕扯树叶。可怜叶柄,手腕都挣得细细,端的是不甘心在这样的季节,以这样的方式和全世界道别。

早晨被闹铃唤醒,恋着暖,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被窝里,眯着眼,听风声,脑海里也如过山车一般,穿什么?秋装?冬装?刚买的裙子还在路上,银子又打了水漂。秋裤君才是卡西莫多,丑得温暖。

去看望妈。她穿了刚做好的薄袄,我相中的花色,年轻而俏皮。说起小侄子,又是一脸怨气,数落着他不听话,去学校没带足够的衣服。妈最会未雨绸缪,只可惜小孩子不领情,梗着脖子,就不穿,就不带。祖孙两个常常僵着,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哼,这天够他受的。妈气急了就会哼出一个冷笑,搞不清楚她是心疼还是乐祸。大约是当家长的权威受到挑战,这声冷笑就是最后的挡箭牌。我记不清自己小时候,是否也被妈妈逼着穿衣服,想想,肯定有,因为这个世界不止有四季,还有一个第五季,叫做妈妈的季节。她们用自己的感知和经验,催你添衣减衫。

当然,减衫是极少数的,因为妈妈的季节总比常温低几度,她们总会觉得你冷。很小的时候,把你裹成粽子,长大了命令你多穿衣服,不听就发气,说最狠的话,冻死你活该。

我说值当吗,气得饭吃不下,总是不冷,冷了自然不用你催。我也是妈妈,也曾为了穿不穿厚衣服,戴不戴厚围巾,和孩子怒目相对。他两眼泪花摔门而去,我一腔委屈无处化解。后来就变聪明了,只提醒,不强加,呵呵,算是妥协吗?轻言细语飘过,欢欢喜喜道别,多好,冷得又不是我,再说,小孩子火力大,未必真冷呢。

妈说过一件往事。她小时候,大约七八岁,过年姥爷给买了几朵花,专门簪在头上的那种。她戴在发前,围巾只裹着头的后半部,特意露着红绿的花。隔壁的婶子点着她的脑袋:想冻死?不好好戴着围巾!

妈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妈妈,她和姥爷舅舅相依为命。后来姥姥舅舅又被派去外乡挖河,留她一人在家。哪里是家呢?空空四壁,铁锅门锁都被收走大炼钢铁,食堂断炊了,她小小的人儿如孤魂野鬼,不知怎么活下来的。

妈极少提起过去,也极少落泪。她老笑自己眼硬,不喜矫情。可说到这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哽咽几下。如果妈妈的妈妈不走得那么早,妈也许就不会那么苦了。如果点着妈妈脑袋骂她的是她的妈妈,那么回忆起来,妈心里会不会有些甜蜜?

其实,我们都曾是执拗的孩子,明知你心意却拒不接受,后来我们都有可能成为执拗的妈妈,在第五个季节,明知你不一定会接受,还是用自己的方式,执着地爱你。

而这种爱,大概要等你好多年后才会觉得柔软宽阔。像这样一个秋风乍起的日子,细雨裹着清寒,梧桐树叶湿哒哒地粘在地上,你忽然想起遥远的岁月里,妈妈琐碎的唠叨,满眼的怒气和默默的妥协,心里一定会升腾出一股暖,并且迅速攀缘全身,驱赶走深秋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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