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患者是奇葩（四）：我一定要死在她后面
年轻时候的爱情是“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我们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Ta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在为另一个人等待的那刻起，Ta已不再真正年轻，人生开始了它的苍老。爱情似乎成了当今社会的奢侈品，金婚似乎成了一种只存在于理想中的完美。
（一）
“求你了大夫，你就让我住进来照顾我老伴吧。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她一个人住医院我实在是不放心。”门口一个老大爷拦住医生苦苦哀求。
医院里面住进来了一位大娘，严重的脑萎缩，不明白事的，或许她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另外，她还有各种老年病，比如高血压之类的，生活基本上是不能自理了，整日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氧鼻管，导尿管，输液管······仿佛这些个不同功能各式各样的导管成了维系她生命的最后几根稻草。
这位大娘住进医院来的时候，他老头也要跟着一起住进来，但是大爷并没有病，身体也还算健康，医院不允许他住进来。所以这才有了刚开始的那一幕。但是医生架不住大爷这样的苦苦哀求，只好同意了，给这对老夫妻准备了一个双人病房。
（二）
“爸，要不你就回家吧。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大的，我们找个护工来照顾妈就好了。”他的大儿子说完话之后，后面还有几个男男女女跟着点头，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孩子。
“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里照顾你妈。回家了也是我一个人呆着。”大爷语气很坚决。
是啊，他们已经在一起走过了53年了。以前都是一起下班买菜，做饭，努力工作攒钱买了家里的第一台电视，第一辆自行车，然后又一起有了第一个孩子······这些年来，不说如影随形吧，但也是朝夕相处，他已经习惯了有她的生活。他有一次跟医生说：“当看着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终于老了。”
“护工我不放心。我已经照顾她一辈子了。我还行，用不着别人。”
他还记得，那是在他们刚认识不久，她一个人夜班之后独自回家，他觉得她一个人不安全，就一直等着她。结果还真是出现了拦路抢劫的，结果他摸起地上的板砖，把那人追出了二里多地。那是他们这一辈子当中遇到过的最惊心动魄的危机。从那之后，每当她夜班的时候，他都在工厂大门口等着她。
（三）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能让你住这里了。”医生训斥的口气说话。
“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会了。”旁边的大爷一直点着头，那样子就像个犯错之后被家长训斥理亏的小孩。
因为大娘脑萎缩，有些不明白事，有时候就会用手去拔插在身上的那些管子。医生为了不让她伤害自己，就给她用上了约束带，把手固定住，绑在了床上。任谁这样的状态一动不动久了都会难受的，更何况是一个年过80的老病人呢？大娘不愿被绑着，手用不上，就想用牙去咬。大爷实在是心疼自己的媳妇，不忍心看她难受，就偷偷给她解开了，结果大娘就自己把尿管给拔了，导致尿道挫伤。所以医生过来给大爷就是一通警告。
“我是心疼她。以前她得病的时候不像这样，挺老实的。她现在脑子不当家了，说的话她也听不懂记不住了。下次我注意。”以前的时候，大爷经常感冒发热，大娘身体不错，没有得过什么病，大多时候都是大娘照顾大爷吃药。但是没有想到现在，大娘得病却是严重了许多。等大娘难受，又想去挣脱的时候，大爷都在一旁拍着她，“没事的，等一会，等一会医生来了再给你解开。”
（四）
他俩都有高血压，大爷除了每天自己吃药以外，还要给大娘喂药。但是有时候大爷就自己一个人把药全吃了。大爷的血压稳定的还好了，然而大娘的血压却一直迟迟降不下来。
其实大爷也有一些老年痴呆，但是没有像大娘那么严重。所以，他再给奶奶喂药的时候，就会出现混乱，可能觉得自己已经给她吃过了，或者就觉得这是自己的那一份。所以，他有时候就自己“独吞”了两份药。
大娘比较爱吃甜食，但是她却怕胖。有时候她会买一块蛋糕，自己吃小的一半，另一半大的给大爷吃，说是心疼他。其实大爷心里都知道，她是怕吃多发胖身材不好。
（五）
大爷平时是一个爱锻炼的人，用他的话说，就是因为自己以前老爱生病，所以就想锻炼锻炼身体。所以现在大爷的身体还是挺硬朗的。八十多了，天天都去公园锻炼身体。大娘也跟着去，但是她不锻炼，只是看着大爷。
“你那么好看，不看着怎么行？”
大爷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帅小伙，纵然是老了皱纹多了头发白了也还能看得出来。一米八多的身高，纵然是有些驼背了，但是走起路来还是风度翩翩。不像有些老头已经是步履蹒跚了。
“那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老头啥样人你还不知道啊？”
“那可不行，我就是要看着。这要是万一哪天让个小寡妇瞧去了呢。”
大爷总是笑着说她小心眼，但是却没有说过一次不让她跟着来。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他们俩还能像这样的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但是自从大娘住院以来，大爷就再也没有去过公园了，就怕儿女不让照顾。他不愿离开她多一点时间。等到了晚上，大娘就会放声喊，基本上每天都是如此。大爷根本睡不好觉，就起来哄着她，就像是哄一个小孩一样。大娘这个时候还真听话，慢慢地还能睡着。
大爷说，等到她出院了，还去锻炼，一定得死在她后面。
五十年啊，人生几何，能有多少五十年，人生的这路人太多，能够陪伴长久的正是牵手最久的你们啊，你们一起经历，一起哭笑，一起奋斗，一起努力，相爱的人所追求最浪漫的事，正是老来时可以聊聊天，斗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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