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尔但一开两朵，我来万水千山

四月时候，从门房大哥那里讨了一截铜钱草的根埋在花盆里,没几日,就发了好多新叶。现在,叶片早已是盈盈满盆了。铜钱草有另一个很美丽的名字：积雪草。不晓得这名字的来历，也不晓得它的意义。我只想着那是一片翠翠的雪，在微风中，在阳光里，那样温柔的笑着，却不融化。看见网上有人说剪了那新叶熬汤喝，味道美甚。我不曾尝试，但觉得这似乎也是美好的事情。清水之上，圆圆的小小的铜钱一样的绿叶，会不会像水晕一样？会不会像小荷一样？若真的啜一枚入口，会是春风的味道，还是春雨的味道？我不敢想，我怕醉到深处。

小女最近老念叨一句话：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倒着。小丫头懒得紧，常常学了她娘的样子，捧本书歪在床上看，看到动情处还要拿着笔在她的小本上抄几行，写几句。清晨，拿她的小本给我看：娘啊，瞧我这几行字，有稍息的，有立正的，有做操的，还有睡觉的呢。呵呵，她倒很有自知之明。

忽然心血来潮想熬点猪油。过程真是复杂，先打电话给妈妈问操作程序，然后切肉，点火，开工。说着容易做着难啊，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出现，电话也一个接着一个打。最后，终于在妈妈她老人家的远程指挥下完成既定任务，熬了一碗香喷喷的猪油。晚上就用这个煮菜吧，猪油炖芸豆土豆好了。中火炖２０分钟，打开锅盖，那香味真是浓啊。仿佛老房子的傍晚，仿佛那个土灶，仿佛那口大锅。妈妈在锅帮上贴玉米饼子，锅底的芸豆土豆就是这个味道啊......岁月一下子转身，我似乎还是那个着花衫的孩子......

买了三束百合，买时开花的和打苞的颜色都是橙红。回到家，将花插在花瓶里，然后，坐在沙发上脸对脸的看她们，看她们一点一点开放。三天了，早开的花开始凋零，原来的花苞开始绽放，一切自然而然，生活无喜无悲。清早，眼睛还没睁开，忽然听见家里的先生在客厅嚷：有黄色的百合开花了呢。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摸起眼镜奔向客厅，看见三朵嫩黄的百合开在其他的橙红之间......这于我，是意外的欢喜呢。想起王阳明那句诗：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既来看此花，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今晨，我和这样三朵黄色百合不期相遇，她们亦是明白的，她们不在我的心外。

最近新买了三本林清玄的书：《清欢》《玄想》《林泉》。刚刚读了《林泉》，觉得每一章都好。傍晚，坐在楼下的木椅上，一边是葳蕤的草，一边是不知名的一树一树的黄花白花，手里是林先生的清凉如月的文字。常常不舍得放下，又常常不舍得读，在这样的纠结里，时光也慢了下来。在书里，撞见了很多久违的人，寒山子，松尾芭蕉，泰戈尔，纪伯伦......看他们名字的时候，老是想问一句：别来无恙否。他们当然无恙，他们送来句子给我了。三界横眠闲无事，明月清风是我家……今夜三井寺，月亮来敲门……

忽然又想起了我的另外两本书，一本林新居的《坐看云起》，一本林谷芳的《千峰映月》。想着林清玄、林新居、林谷芳，觉得这林姓着实好，似乎与生俱来某种天籁品性。然后，便开始胡思乱想，想林海音，想林文月，想林徽音，想林语堂……想得有点远呢，便仿佛入了竹林，耳边有风声鸟声，而我，仿佛成了赤脚而行的天使……

看一篇西藏的游记里写两句明代李贽的话。一是木鱼暂且停手，风送花香有情。一是尔但一开两朵，我来万水千山。看完，怅惘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