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梦到我照例穿着西装,因为嫌热所以脱了外套搭在手肘边。看到楼上横幅似乎是名人的宴席,想要去看看什么样。没想到被一个带着耳机的服务员拦住,莫名其妙地给我手边的衣服袖子订了什么?莫名其妙,梦里的逻辑是我可以凭借这个入席,刚想混上楼,被她示意要到一楼员工用餐地,我低头看了眼我的丝质衬衫,感到有点懂她的误会又有点纳闷。我看起来像是临时工么。我看起来像是饿了?
不好暴露我只是路过的普通人,我没有说话。于是我想着从员工用餐的地方不是有个出口,从那里撤了吧。梦里就是想什么来什么,这是个花园式的会馆,一楼出口众多,我就是不想从正门出去了呢。进去之后看到三三两两的员工散坐着吃面,他们抬头看了看我,表示很陌生却又感兴趣。我想从侧门出去的时候,被拉着填写表格,莫名其妙变成调查问卷似的有答案的考卷,白白的交卷处我撇了一眼,有我熟悉的中学同学的名字,不好,有熟人,赶紧撤。我手中的卷子蓦地写上了我的名字,似乎是某个人看着我胡乱写的名牌描摹的,可是又不像。卷子上的关键第三字写错了,而我自己名牌上手写的名字第三字也故意生造了一个不是汉字的形近字。白卷上的关键第三字和我名牌上的字之间也完全不像。连姓氏我一开始都用简化的那个,我的同学即使看到我交的卷子也不知道是谁吧,何况她交过了不会再看到的吧。于是我想着赶紧撤才是王道。
出门的时候,看到另一班服务员正在做晚训之类的,仓皇间我听到他们的议论。一个男声说:“瞧,那是谁?新来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新的脱单希望。另一个男声说:“不认识,隔壁班的,看起来可能是临时工……喂,就这么提前翘班不好吧……”隐约含有一种确认是美女,惋惜不会再见的意思,那层意思的话被藏住了,可我就是知道。一个女声说:“脸蛋是不错啦,就是看起来不像会再招呢,临时工这个时候走相当于今天一天白干不是,也没人拦她,死心吧……”语气中有种吃醋但又掩饰过去的开心,死心吧,人家只出现一次呢。
我走在一个大斜坡上,越靠近远处的墙边阶梯越矮一些,但即使到了墙边那高度还是要跳一下的,那是员工专业出口通道,我这样设定着。听了那群戴着白色高帽子的人的讨论,我还来不及走到墙边就已经忍不住,我穿着硬底的皮鞋就往下跳了。台阶在我跳下去的地方刚好没过我的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掩盖住那群人的视线,停止他们的议论一般。
我慢悠悠地走到了路边,取镜子看了看我现下的打扮,脸上没有化妆,头发中分而且塌向两边,怎么会觉得我是美女呢今天,明明我今天的装束丑到爆。打量自己的一瞬间,我已经是全套的装备了,难道刚刚我跳下台阶之后就觉得冷而自动穿上了外套?这一切发生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然而然?我低头看见我穿着和西装搭配的毛呢短裙,打底却是厚厚的宽脚毛呢类似运动裤的东西,裤脚宽得完美地盖住了笨重的皮鞋上沿。什么?我一天都是这副丑女无敌的装束,好歹没遇上我喜欢的人,随便了,无所谓了。竟然这样还被看出我美,看来以后可以随便糙着出门了,反倒是一种朴素。
这样想着的时候,感觉后面有人骑车叫我,一个男声:“喂,那边的停停……”害我以为是刚才那群戴高帽子的某个人,忍不住加快脚步。男子索性停车停在我视线范围之内,招招手我一看,老GG嘛,我初中同学。笑了笑寒暄了几句,发现另一边我初中的姐妹们散学回家一样的手挽手地走着,我跟上去,默契地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示意我在。她们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一种知道你在就行了的眼神。我停了下来,意识到她们明明背着书包散学的样子,我却穿着西装也不像是散学的心态?还没来得及细究,迎面来了我那已经长大了的小学同学,他两是双胞胎,我一看就知道是“听话兄弟”,于是我问你们谁是听,谁是话啊?右手边的抢答,我是听,他是话。说着从我旁边恶作剧地拍了我就跑开了,我想着还是小孩子脾气呢听,话果然是安静些。什么?话在我愣神的时候扯下我的耳机,撞了撞我的右手口袋之后也跑远了。我感到耳朵被强行撤掉耳机,却不觉得痛。只是看着掉地上的耳机,线连着我的口袋,感到有点狼狈。下一秒钟,我对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尖叫:“怎么长大了还是那么——贱?”
我意识到我在用已经不用了的字眼,而声音却是嗓子被压住了的尖叫,难听得像是摩擦黑板的噪声。我意识到是梦?还是说我被自己的难听的尖叫羞惭而醒,我不知道。醒来后,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稍微有点逻辑的梦,趁着还清晰记下来吧。写着写着的时候,我想起梦的前半段,那个毫无褡连却似曾梦见过的前半段。
梦里我对一个类似陪我参游某处的人说话,说着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就来的景点,那条河对面的那颗树,在我原先住的宾馆方向看特别的大,就像“鸟的天堂”,我的驴友似乎也懂这回事,和我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像是一种抢答。于是我隔着玻璃告诉他这颗树怎样怎样,那棵树怎样怎样。
下一秒钟,我回到臆想中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和三五个人一起违规在河里冲浪似的场景。我们仗着人多,做这种官方不允许做的运动。在河荡漾的时候,像荡秋千一样荡到湿漉漉的阶梯高地,奇妙的是能在空中转体之后安全着落在台阶上,比的就是谁的落地姿势帅气。大概两只脚不在同一个台阶上却又能恰如其分地在落地前设置好脚的离地距离,那种精确和稳当,就是帅气的意思。接着像赶潮儿一样跟着人群覆往下一个波头,诀窍就是避开那些河里的树,安全着陆到新的阶梯高地。不知道符不符合现实的物理设定,我曾怀疑是梦,但是因为曾经梦过这场景,所以这次有点理所当然,没有细究这是不是梦,于是没有醒来继续前进了。
下一瞬间,我们被警察驱逐,广播还是对讲机漏音,反正我们得以感知到这个消息。于是我们开始了躲避,路过一个乞丐摊,没有看到残障或是面部奇怪的人,只看到两截已经乌青乌青的双脚。这样没人会给钱的吧,我这样想着,看到地上果然没有钱。我赶着路,可靠的亲人似的旅伴,前一秒还挽着我走的人,瞬间也不知所踪。
我在宿舍的床上醒来,意识到弄河潮儿什么的是在做梦。看到隔壁宿舍的人儿在我的隔壁床的楼下,打奇怪规矩的牌儿,看起来她们在抱怨电扇不转,把我吵醒了。于是我秉着一副主人的心态给她们说着怎么怎么开电扇。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指挥她们怎么关好电扇。我纳闷着现在是哪一年,我怎么还会在宿舍里?难道我毕业了之后还是能交钱入住宿舍?大伙儿也没有各奔前程,我还能保持没毕业时候的左邻右舍?不对。这不可能,一定是我还没有毕业?我的舍友们忽然又在了,她们正照旧商量着中午要吃什么,而我一个人不断地在问:“现在是大四下么?现在是大四下么?”不是冬天么,还是说已经到了开电扇的时节,那就对了,毕业的时候是夏天,现在还没毕业。现在是大四下对吧,我的宿舍还这么热闹?我的舍友没有回答我,我越问越怀疑我是不是在梦里。刚刚是冲河潮什么的也是梦中梦?不对,冲河潮是我在学校做过的事,这没错。(显然这是梦,现实中根本没有这种运动。这是我曾做过自知是梦也因此醒来的梦。然而,上一次梦到这个场景,再度在梦里出现,反倒变成了是劝说这不是梦的理所当然的借口,于是我终于没有醒,继续做了我穿着西装出现在某会场的下半场的梦。)
写完这明显是三个不一样的梦,我却因为中间没有醒来过,而把它视为一个梦。我越来越确定,梦里自有一套记忆和逻辑,在梦里,曾经出现的场景,曾经质疑过是不是梦的场景,在梦里却变成了不是梦的证据。重复出现的就变成理所当然的背景了,而那些曾经明显知道是bug所以醒来的事,在这一次的梦里没有延续。梦的触手伸不到现实中来。只是在明显的断崖处强行换了场景,或是以梦中梦的方式处理了。在梦进行不下去的地方,瞬间切换场景和装束就好——正是这种自欺式的修复使得梦得以继续下去,清醒再晚来一点。
梦梦里的世界真是明知有bug,也要有所解释,然后弄出一套新的运行逻辑。真的很弗洛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