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祭

大雪纷飞，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小芳在雪地里打着伞，疾步来到车站。老家三嫂昨晚打电话来了，80多岁的婆婆已几天不进食了，估计就在这几天了。让她赶紧的把家里安排妥当，回去。

四个孩子昨晚就打了一通电话托娘家妈和几个姐姐照顾。今早大姐一到她家，小芳和大姐交代两句就赶紧上路了。

三个女儿，最小一个是男孩。老大都上初中了，啥事都会做。老二老三也都在上学了。

只有老四放不下，才刚五岁。太冷了，老家又远，这又下着雪，真的不方便带着。反正几个嫂子家侄子也多，万一老太太升仙了，烧纸也不差小四一个。

等半天，客车才来。雪落满了衣服。人不多，现在都有私家车了，坐客车的人少多了。

想当年小四爸在时，每年拖儿带女回去过年，真是活受罪，有一年硬是在长途汽车站等了一天，到晚也没坐上车。直到腊月29下午才赶到家。

雪还在下，车子缓缓地驶在一片白茫茫中。小芳眯起眼，想补一下觉，昨晚没睡好，今早又起的早。100多公里，又下着雪，没有三小时都不得到。招呼司机到老庙吱她一声，小芳就安心睡了。

迷迷糊糊好像看见小四爸定定地站在她面前，也不说话。她一个激灵醒了，有点冷。她缩了缩身子，往外瞅瞅，看不清：“这是到哪了，师傅？”

“”四十庙，快到老庙了”

下车后，她小心地走着，雪已存的有些高了，温度高，一边下，一边也在融化。路面没上冻，不是很滑。

村村通政策后，路都修到家门口了。很快就到家门口了。

三嫂他们都在老房子里。一屋子人。老太太前几年也就住在这，后期不能自理了才在三嫂家呆着。神志不清后，老太太又被抬到老房子里了。这样三嫂四嫂二嫂家可以用来安排酒席。

三嫂过来拍拍她身上的雪，接过她的包放里面房子了。屋子里很暖和，有个炉子，上面的水壶冒着热气。

老太太孤零零躺在用门板搭的床上，一头白发，有几缕被风吹着在轻轻飘动。气若游丝。身上已经穿着一套黑色的寿衣。黑棉袄黑棉裤。旁边摆着两台麻将桌，哥哥嫂嫂们已经守着好几夜了，困了就打麻将。现在大哥他们都坐在炉子旁那抽烟。

小芳结婚时的婚房里，那老式架子床也放了被褥，看得出有人新睡过。

三嫂说：“也不吃，也不喝，一个礼拜了，也不断气。可是在等老小啊？”

小芳眼泪就流下来了。老小就是小四爸，她家当家的。婆婆当年最喜欢老小，这套房子也是给他们的。

老小三年前就车祸走了。那一年也是下着大雪，好冷。

是被自己的车子伤的，不但没有赔付，治疗还花光了家里积蓄。走后留下四个孩子。那时最小的才两岁。为了这个男孩生了这么多孩子。这下他走了，孤儿寡母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不是娘家帮忖，她都不知道怎么挺过来的。

老小走时，一大家都瞒着老太太。说是去外地做生意了。就这样瞒了三年了。

老太太糊涂着，估计也没怀疑，现在这个时候了还放不下老小。一口气留着等老小来给她送终。

小芳看着老太太，满脸皱纹，瘦巴巴的，嘴唇起了点皮，还有点红润，眼睛微闭。她从寿衣宽大的袖子里，摸到老太太的手，手热乎乎的。

她俯下身子，贴着老太太的耳朵，大声说：“奶奶啊，我是小芳，老小家的。您走吧，安心走吧。老小不在了，一直没敢告诉您。对不起您啊。您安心吧，妈妈，您小儿子不能回来看您了，三年前出车祸，走了。您的小孙子也五岁了，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说完这些，禁不住哽咽失声。几个嫂子也红了眼睛。

老太太好像眼皮动了，一会儿眼角竟然湿了，有泪水流出来，慢慢往耳朵方向流去。

当天夜里两点多，老太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