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有个姐姐叫小鱼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写她的。
可能从小我就在她的光辉下成长，相形见绌，所以我并不“待见”她。
一年级的时候，班主任在学生手册上给我的期末评语是，“你很乖，要是能像你姐姐一样成绩优秀就更好了。”
大了一点，街坊邻居说，“老王家的两女儿一点都不像，大妹子比小女儿要能歌善舞，能说会道多了。”
再大一点，越来越多人说，“姐姐比妹妹长得高挑，长得好看多了。”
更大一点，我自己也说，“姐姐比我优秀多了，会赚钱多了。”
……
今天你比花美←_←
在动笔之前，我采访了一下主人公。
——当年妈妈怀二胎，也就是生我的时候，你是怎样的心情啊？有没有传说中的怕被失宠，想把我掐死哈哈！
——哈哈哈，我们两个相亲相爱，只会掐死别人。
是我满意的回答，但我觉得相爱相杀更为贴切。
以前，一个风水大师告诉我以后婚配定不要找马年出生的，鼠肖和马肖命里犯冲，合在一起必鸡犬不宁。我虽不太信此，但是却由此重新审视了一下我和马肖的姐姐二十余年的相处。
确实是一出“虐恋情深”的大戏。
小时候，爸妈忙于生意，我多半是被塞给姐姐的。
我的懒从小有迹可循，懒得一步路都不想多走。总是追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姐，我要背背背（音为，平去入三声）”……于是，跳上她的后背，两只手由后往前紧紧搂住她脖子，两条小腿被她用双手牢牢夹在腰间，脸蛋伏在她的肩膀上，拿着妈妈给的一人一块钱零花钱，欢欢喜喜地上街去了。
那些年，狡黠的某人总是花五毛钱买五粒泡泡糖，给我两颗，自己留三颗，还“贪污”掉一块五偷偷塞进自己腰包。关键是我还浑然不知，吃得很是满足。
小时候，她的发小们总是嫌弃我这个到哪都要她背着的拖油瓶，害得他们施展不开拳脚上山游击战。但我就是死皮赖脸地跟着，她也心甘情愿地背着，整日带我混在那群大小孩堆里倒也玩得不亦乐乎。
她一直背我到6岁，直到她后来进城寄宿了，我的小毛驴也走了。尽管，那个小肩膀有些瘦骨嶙峋，时间长了，戳得我脸蛋有些发疼，但是后背上的我却异常有安全感，享受得很。
她上初中便开始住校了。两个星期才回来一次。
妈妈总说，我们是见面又吵，分开又想的冤家。那会，她打电话回来总少不了一句，“妹妹呢？叫她接电话”，两个人东扯西扯总要聊到电话亭后面排着的人怨声载道才挂断。我也总是掰着手指头盼她放假，等到她要回来的那一天又早早地翘首以盼。
每次回来，她都会给我带很多好吃的零食，好看的发饰，还有小镇上见不到的精美的笔记本。我常常念念不忘那几年吃过的夹心面包，后来竟才知道每次带回来的十来个面包，都是她省了两个星期的早餐，给我留下的，自己每天早上却只喝白粥。
她说，小镇上买不到。她说，我爱吃。
小孩子总是健忘的，我常常记不得她对我的好。转个身，又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和她吵得鸡飞狗跳，惹得妈妈只能不厌其烦地当和事佬。虽然大多时候是以训斥姐姐，要姐姐让着妹妹，姐姐委屈妹妹嘚瑟而告终。
哪些不愉快的事？忘了。就像沙漠里的字，风早已抹去了它。刻在心底的，都是那些琐碎的温暖。
她和我是没有秘密的。从小到大，可能她日记本知道的还没有我多。
她从小就是桃花朵朵开，从未间断。至今记得，我一年级她六年级，我们同校的时候，每次穿过走廊去洗手间，总要被她班里一大堆男孩子拦截，“叫姐夫，才准走”，也常常放学会被不认识的大哥哥偷偷塞棒棒糖，还附带一张小纸条，原来是使唤我当小邮差呢！
后来，抽屉里的情书越来越满，我小脑袋里装的故事也越来越多。
她念一中的时候，终于还是早恋了。那会，QQ刚风靡，她认识了一个网友，谈上了网恋。尽管她的成绩因此一落千丈，但我对她的小秘密依旧守口如瓶。为了帮解他们异地的“相思之苦”，甚至贡献了自己的手机卡，让她打到手机停机。后来纸包不住火了，不管爸妈怎么威逼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还是闭口不提，为她开脱。
多年以后，妈妈仍然说我是姐姐当年名落孙山的“帮凶”。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过。反正也回不去了。
……
后来，她结婚了。她指定我为亲友团代表在婚礼上发言，其实那一年我才16岁。我说了很多，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一句话，“希望从此世界上多一个像我一样永远懂你，永远爱你，永远伴你左右的人”。她转过身抱紧我，没说话，又笑又哭，弄花了妆。
婚礼是童话般的，但生活不是。昙花一现。很快，她又一个人了。
如果说，之前对她的感情是来源于她对我的疼爱与关心，那么，这几年对她的感情更是发自内心地欣赏与佩服。
只身回乡、白手起家、开店创业、扩大门面、买房买车，一步接一步，看似是平步青云，其实是脚踏实地。
树大招风。尽管外人的谣言和非议不可避免，但只有我清楚，这一切都不是从天而降也不是平白而来，是不靠家里不靠男人，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得来的。
所有光鲜的背后都藏匿着不为人知的艰辛。没人看得到，但我心疼常常加班到凌晨的她，我心疼被顾客刻意刁难的她，我心疼为了一场婚庆主持寒冬腊月也要穿着礼服瑟瑟发抖的她，我也心疼无人粥可温又无人立黄昏的她……
她说，没关系，日子会越过越好的，老王家也会越来越好的。
我说，一定会的。
在键盘上敲下的只是两千余字，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二十余年的一帧帧一幕幕，如同老电影重映一般，平淡温暖却又回味无穷。
写完才发现：原来，也不是那么不“待见”。原来，脑海里记住的都是“相爱”，“相杀”早已忘却。
小时候，特别喜欢姨妈家的小表哥，好想要妈妈把姐姐换过去，给我一个哥哥。后来，却妥协了，甚至越来越觉得哥哥妹妹弟弟都不如姐姐来得好。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但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不骚动了。
——还吵吗?
——不吵了。
——还换吗？
——千金不换。
2014.07.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