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速记二

视角走进S机械厂。它背靠运河，五层高楼，外设围栏，周边有小型钢结构平房，多辅助S机械厂做配套产品。河对岸是居民区，白墙黑瓦，房子不高，典型的江南小镇建筑。在单元楼盛行的年代，要看得一点正宗的小镇建筑，还得来稍偏一点的地方。看着那古老的建筑，才能知晓我们名族过去的一点痕迹，她是如何从盛世走向没落，再由没落走向辉煌。说实话，这比看教科书要直观的多。

有人垂钓河边，曾有资深钓鱼者跟我说过，运河的鱼不好吃，一股柴油味，这是因为过往的船只太多，有些行船人为生存计，吃喝拉撒睡都在船上，生活用水，工业用水，运输工具多重污染，行家一般不去钓运河鱼。

船上多装沙石，可能运往目的地淘沙做建筑材料。也有翻船的时候，这种情况很少，有次我开着车刚好经过运河边，看到好多人围在桥上，我也把车停在路边看热闹，我亲眼看见拉满沙石的货船慢慢沉下去，围观的人很多，船主也没办法。

S机械厂左右有大小池塘，当地人用来养鱼养鳖，甲鱼好卖价格比鱼虾高，养的人也多。但它喜欢从池塘爬出来，在池塘的甲鱼还是有主的，爬到路边谁看到就是谁的了，有人说，S机械厂工人每天中午吃过午饭，就在路边溜达，守株待兔，谁不知道甲鱼煲汤有营养呢。 这里白鹭也多，早五点，晚六七点，它们就会展开洁白的翅膀飞落在池塘边，枇杷树下。白鹭很漂亮，有点像个子高挑的美女，它也有大长腿。

S机械厂很嘈杂，里面全是大型设备。车铣刨磨镗一应俱全。上机零件基本超过十吨。航吊是河南矿山，龙门是宁波海天，另有北一设备，系统多种多样:法兰克，西门子，三菱，广数……老板说，地面做过硬质处理，一个坑三十万，真是坑。偏大的设备都要挖坑，挖坑的人肯定比黄大锤砸墙还来劲，一边干活心里默念，三十万啊三十万。听说这里原来是公墓，把地面做这么硬，祖宗会不会透不过气？

S机械厂创始人去年已经去世了。他是浙大高材生，之前在国营企业做厂长，55岁才开始创业，一生很励志。他离世时很多工人都哭了。

我问过他们，很多人都是十六七岁就来这里，现在已经四五十岁了，有的已经快退休了，跟他干了一辈子。他只让人干六个半小时，却有八小时工资，他不定时发福利，给很多单身员工找到了老婆。我有幸见过他一面，那时他已经做在轮椅上，说话很费劲，一群工人凑拥着他，挨个上前和他打招呼，握他的手，陪他聊天。

S机械厂有时也加班，四五十盏悬空而挂的工业灯把这里照的像白天一样。旋转的大车床需要搭上梯子操作，谁要想苗条一点，可以趴上去，车一刀准能苗条。喷砂，电焊，氧化，热处理，锻造，每个工人都在默默付出，为自己，为家人，为国家这个大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