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的家事（2）

终于是典型的三口之家了，没有婆婆的眼睛时时盯着，偶尔，她也可以冲他撒娇任性些。每到暑期，他进门第一句话永远是饭盛出来，好在，莲子总会算好饭点让他进门时正好能有饭吃。很多时候，她做好菜，等他回来，他却一个电话说不回来吃了。

他喜欢买菜，喜欢买新奇的，没吃过的菜，多数情况他会连续三天都买同样的品种，还喜欢讲价，她不会讲价，就把卡给他管，反正她不高的工资也是他去银行领的。存个一万，两万他就到银行换成定期的，直到有一天，她从他带回的报纸上知道了基金，她跟他商量买些定投试试，他一口答应，她都是网络直销操作的，他全权交于她3000元自由发挥，还在势头不明朗的时候帮好友申了账户。她是赚了利息的，势头不对时，她拿出来了。过了好些年，他竟然问她好友的账户密码，她蒙了。

从嫁给他那一刻起，她才发现自己看不懂他，婚后第一天，她知道了他的确切年龄，很久很久以后，她从他的一堆毕业证里翻到了他的高中读了四年，其实她并不在意他究竟有多大，也不在意他高中读了几年，朋友相处都是要坦诚的，而最讨厌撒谎的她，发现自己身边的人竟是满嘴的谎话。她的全身心相待，竟然换不来他的一句真话。

她总试图去读懂他，可他总是离她很远，她偶尔间看到了某个女生写给他的情书，那是他们相识以前的事了，像所有女生一样，她也八卦地要打听他的初恋，可他依旧只字不漏。

她依稀有一种感觉，他爱的并不是她，只是在合适的时间遇上了，他娶了她。

他再也不是她眼中那个好学上进的青年了。她敦促他自考，陪他背书，却是徒劳。她问他的学习动机是否只是要找女朋友的，他说是，只是并没有找到。

夫妻吵得最厉害的，一共两次惊动了亲人，他开车，向来等不及别人。一次，他等不及她上厕所便秘，她下楼，他眼看着她要拉车门，坐自家的车，他直接开车到少年之家，理由是孩子要迟到，当时，孩子只在学前班学写字。她一个人化半个多小时，走到高速公路不到百米处，哥开车来找她，是他打电话给她哥的，他知道她最听哥的话的。路中央就拐弯了，被路人骂了，他也不回一句。哥让莲子上车，把她送到他跟前，说，"我这个妹妹呀，就是犟的，你不知道?我信她完全会自己走到少年之家来的。宁死不屈的刘胡兰啊，不夸张的。"是宠着她的感觉。又拍拍她的肩，"哪有夫妻不吵架的，要知道，百年才修来的夫妻缘分。"

那年暑假莲子单位旅游，从桂林回来，恰遇机场暴雨，她给家人精心带的礼物都有打湿了，而她自己也是一只落汤鸡了，打电话让他接，他让她自己上楼，提着两大箱行李上了六楼。一开门，他劈头盖脑说她蠢，蠢得无可救药，疲惫不堪地她被彻底激怒，终究他打了她……

终究他认错了，而那一次，他怒的真实起因是他以为女儿把他们的订婚戒指弄到水管里找不回来了，并为此也打骂了幼小的女儿。莲子问他，是女儿重要，还是钻戒重要，还是老婆更重要。莲子又说，丢了就丢了，可以再买，女儿打伤了，你还能买回来吗？

吵吵闹闹的走过十年，女儿也在吵闹中慢慢长大，女儿的性格像极了她，也像极了他，他会冲女儿大吼，也曾把巴掌挥向女儿的脸。女儿认为他眼里只有别人家的孩子，但凡他给女儿买了好吃的，带她玩好玩的，父女俩就把什么都忘了。

他一直是人前的好丈夫，也是模范的好爸爸，一个人逛街，给她买过很贵的衣服，令亲友啧啧称好，每天不管风雨寒暑，开车接送孩子上学，也会把买好的菜收拾干净，她只要开锅弄熟就行。他们并不知晓，莲子悄悄抄好了妇女儿童权益保护热线。

孩子十岁生日，爷俩打算请她要好些的同学上门吃饭，因为父母的一时言语不和，他再一次动手了，并且打电话告知莲子的母亲，说她女儿整地不会做女人，母亲再打电话过来，她已泣不成声。母亲抱着小外甥，坐公交来到莲子家，问怎么回事? 先噼里啪啦地怪了自己闺女一番，却发现她的外孙女是漠然的应对父母的争吵的，她自顾做着自己的事。母亲在拉着莲子手的时候，看到了她手腕的几处青肿，她问女儿，是不是男人打的，女儿不说话，又问男人，男人则百般控诉女人懒，不做事等等。母亲拉起女儿说，"走，回娘家去，你不能这样白白的挨打。又冲外孙女说，"你妈伤心成这样，你这孩子无动于衷的，你妈肚子疼生的你，你还过啥生日呀。"许是那会儿始，祖孙之间的梁子结上了。

于是，他们爷俩过他们的生日，她回到熟悉的娘家，母亲冲父亲半开玩笑地说，"瞧，我把你女儿接回来了。什么事儿，咱女儿再差也是他当初明媒正娶的，嫌这嫌那，自己又好到哪去了呢？我们家女儿不挑他理都不错了。"又转头问，"什么时候开始打的，怎么你就那么好欺负呢？这是家暴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切的委屈瞬间似决堤的泪。

在娘家住了两日，母亲知道了她的银行卡他收着的事实，又是一番苦口婆心，才知道女人在婚姻中是多么需要实实在在的钱来支撑可怜的自尊。

似乎是母亲打电话给他妈的吧，他带着女儿态度极其诚恳的来请了，她又被请回去了。她不想女儿小小年纪就单亲，责怪他为什么要电话打给丈母娘，也说他好傻，说他自己把事放大了。算是赔罪，当着莲子的妹妹妹夫，他特意挑了一个几千块的玉镯子，戴在莲子手上，在自己妹妹面前，她狠撒了一把狗粮。

不消几日，又因为一场冲突，镯子出现了裂痕，她心痛不已，他说他再买给她，她说心的裂痕永远无法补了。她下定决心要离开他，没和他哭闹，要和他离，他木了，然后双膝跪地，说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再也不打了，他流泪了。她给他三个月期限，三个月内，再有一次，不会有挽回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