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微信,让我可以一边流泪一边打出哈哈
周五晚上9点,公交车还是很拥挤。突然,我看见坐在我前排的女孩子对着车窗外偷偷擦了一下眼泪,窗户上反射出她手机屏幕上的对话内容是,“我在家躺着呢,新工作不累,很幸运哦,哈哈。”
我看着女孩子的背影,感同身受。
多少次,我也是一边受伤,一边在屏幕前打出“我挺好的”“不累呀”“好开心”这些话语给手机对面的人。
只有锁上手机的一霎那,才映照出自己流泪的面庞。
面对远方的父母,不能让他们担忧,报喜不报忧成了常态,甚至会编造一些喜给他们。
面对曾经的好友,有些情绪无从谈起,更不想破坏了原本愉快难得的聊天。
有时候,很想把委屈的压力的气愤的情绪发个朋友圈,但考虑措辞,考虑观看人群,考虑分组,编辑了删除,删除了编辑。
到最后,发出来的,是一张网络上搜集到的搞笑段子,自己还要配上无穷尽的大笑表情。
这大概就是所谓成年人的—“懂事崩”。
知道情绪不能就这样崩溃,也不能影响第二天的工作和生活。只能在确保第二天能够休息的深夜里独自崩溃。
可能在这崩溃的时候,有家人或同事的微信需要回复,那你一定是欢乐且愉悦的,仿佛你没有躲在厕所的隔间暗自神伤。
(二)
有一个远嫁到本地的朋友,有天晚上跟老公吵架后,找我哭诉。正当她述说着老公的不理解,与公婆有代沟问题的时候,她妈妈发来了微信视频请求。她果断挂断,打字回复说,“妈,我和老公在看电影呢,不方便视频, 你可以发语音,我打字回复你。”
她一边回复,一边掉眼泪。对我说,我还是很感谢微信,可以打字。如果只能打电话,我现在又要让他们担心了。
是啊,微信虽然让生活和工作没有了界线,但在这种时候,还真的不得不感谢它的存在。
它还成了一面墙,一面可以躲在背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墙。
墙里,可以任由你哭泣放弃难过绝望。
墙外,你还是那个身穿铠甲三头六臂阳光积极的成年人。
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自己打出去的字,发出去的表情,也或许仅仅是纸老虎。
前段时间,我喜欢的歌手张杰的小号事件也让我无限感慨。他一直以来都以阳光积极的形象展示在大家面前。可是没想到,小号里的他,也有无助、消极、怀疑自己的时候。
可面对大众,不管什么负面情绪,也统统收入囊中,永远是开朗无忧的模样。
你不知道,哪一条欢呼雀跃的微博背后,可能正是他被误会被中伤的时候。
就像,你不知道,我打出的“哈哈哈,真好玩”“笑的我肚子疼”的背后,可能正是我被同事甩锅被客户臭骂在流泪的时候。
(三)
从成为社会人开始,慢慢懂得的最深刻的道理,就是“不能再随心所欲发泄情绪”。
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再仅仅关乎自己,更可能关乎父母、爱人、孩子,甚至同事。
就像《小欢喜》里中年失业的黄磊,肩上上有老下有小的责任,让他只能每天假装还在上下班。
面临事业瓶颈的时候,你发现说给爱人听,他们可能比你更焦虑。于是假装云淡风轻。
面对家庭困境的时候,你发现说给父母听,他们可能比你更操心。于是维持风平浪静。
这不是一句“你要坚强”就能让人释怀的。你发现周围都是你小心翼翼要保护的人的时候, 你就不得不独当一面。
网易云音乐热评《亦是此间少年》说:
“你有什么心里话跟谁说?”
“不说。”
“那你碰到难受的事怎么办?”
“忍着。”
是的,正中靶心。
(四)
有次同学聚会,酒过三巡,曾经清高的学霸,两眼通红的说,“我曾经的书生傲气,早就被磨成了对甲方的低声下气。”
有一次他们做方案,已经是不知道第几遍修改了,客户仍旧不满意。他半夜11点回到家,接替妻子照顾生病发烧的孩子,而客户还在发着长条的微信语音要他继续修改。
这边,是打开的电脑无休止的工作,隔壁房间,是躺着的生病的孩子和困倦的妻子。
而他在微信里仿佛是台永远微笑没有情绪的机器,“好的,就按照您说的改。”“确实,这个地方改了显得高端多了。”
他说,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能在屏幕前打出那些阿谀奉承。几乎下一秒我就要崩溃,但除了起身喝一杯咖啡继续而外,还能怎么办?
我们默然,因为看得见的他,有车有房,工作高薪。私底下,那些其他人想象不到的绝望时刻,我们不会知晓。
其实不仅是他,在朋友圈的我们哪个不是鸟语花香风趣幽默,而实际呢,是被真实生活的一地玻璃碴扎的满身是血。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笑着流泪,崩溃着积极,鼓起勇气继续。
宋朝诗人方岳《别子才司令》里有一句,“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那些丧到底的情绪,对很多人是不能说。而对那些能说的人,是不敢说。
所以微信里,你的回答,是“没问题”“好的”“哈哈哈”,朋友圈里,是岁月静好。
(五)
这段时间看了各种成年人悄无声息的“崩溃”:地铁站的落泪、逆行被抓的嚎啕大哭。
每一次爆发的背后,都有着长久的暗涌。
我们大多时候坚强的懂事,也有在特殊的时刻,突然的软弱。
但在痛哭过后,一个拥抱,一句问候,又让我们重新踏上征程。
林清玄有一次给朋友题字,是“常想一二”。
他解释说,“既然我们生命里,不如意的事占了绝大部分,因此,人活着本身是痛苦的。但扣除八九成的不如意,至少还有一二成是如意的、快乐的、欣慰的,如果我们想要体验快乐人生,就要常想着那一两成好事,这样就会感到庆幸、懂得珍惜,不至于被八九成的不如意所压倒。”
众生皆苦,愿你苦中有甜,泪里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