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鞍华杨紫琼洪金宝,这是什么神仙组合
替身演员,为原演员表演动作。
这些动作一般是必要的。比如文替,原演员成本高,档期紧,需要背影或者大远景,就让替身演员入镜。
这些动作尤其是高难度的。比如武替。
他们的脸,像这个职业在观众心中的印象,有时不出现,有时出现,也是一闪而过。
《阿金》
导演许鞍华讲的,是最为人所知的替身类型——武替,在上世纪90年代的香港,黑帮横行,鱼龙混杂中的浮沉。
物以类聚的片场和随时危险的武替
一开头,古装老人点上现代香烟。这看似冲破次元的画面,在镜头越来越远,画面内容越来越广下得到了解释。
这是剧组片场,穿古装的老人不一定来自古代,吸现代香烟的人却一定是今人。
于是,吩咐人卸货、跑着问早安的马尾男人,抱怨找不到人造烟雾的道具,茅草房顶上打牌的木工,提着一兜鸡蛋出售的小男孩,做炸药的技工,等在木架上的武术指导,遍地竹竿、形如建筑工地的片场。
许鞍华用开场的长镜头展现混乱的片场制度(甚至至今都改变甚微),他们各自在片场的小圈子里忙着,圈与圈之间,没有交集。
随后我们的主角阿金(杨紫琼饰)登场,被安排等在一旁。没过多久,拿到这场戏武替的工作。
说来有些阴差阳错,这场戏的女演员抱怨给自己替身的是男人(张家辉饰),打斗中不能彰显自己的身材。
无力下,武术指导童哥(洪金宝饰)就让阿金来做她的武替。
正式拍摄时,另一个女武替中间叫停,导致阿金从房顶跌落;再次时,故意解开阿金吊在空中把住的绳子,阿金为了安全降落,甩出绳子箍在木梁上。
这条过后,阿金什么也没说。对此,童哥只是说你改了我的动作。
职场中看不惯的人,高道德的人选择提升自己保全位置,低素质的人冷嘲热讽拉帮排挤,被看不惯的人再不济再找留爷处;
片场中看不惯的人,一条不结实的威亚,一个疏忽的结扣,都能致命。
收工的夜晚,童哥在女武替上车问去你家还是我家时,把她骂走了。他不仅看到了猫腻,还看到了阿金的沉默。
这样微妙的开始,让阿金成为童家班的一员。
“礼贤下士”的情人和短泊靠岸的武替
阿金每次拍完戏,回到出租房里,上个洗手间,然后一头栽倒床上。
有时受着伤,有时纯粹累到昏迷。
那晚在片场,Sam的眼睛聚焦阿金。渐渐走向了正常男女应该发生的剧情,直到Sam和几个台湾的朋友合伙开了间KTV,阿金放弃武替的工作担当起老板娘,在Sam出差期间给他打理着店面,被骚扰,被交保护费,依然诚惶诚恐兢兢业业地维系着生意。
就像那些血里有风的人,他们注定停泊一段,无法停泊一生。
阿金在Sam回来后重新做回了武替。
Sam再回来,物是人非,在朋友出口伤阿金时没有维护她,在明明她占理时没有支持她。最后一根稻草,则是,在受保护费的地痞一瓶打破了阿金的头,Sam在不远处,身边有个更娇艳年轻的女孩,他看着阿金绝望的眼神,目光闪开了。
那个没有刀枪却随时致命的片场,比一个滥情男人的心,要安全许多。
那个责备阿金再次回片场后动作不佳的童哥,怎么会对她只是兄弟一般的情谊,一个从不外露感情的“肥佬”说出“爱”比等天难,腻味又好笑。
“如果能找到你这么聪明的老婆”这样的话,对一个大老粗来说,已然是极致的浪漫了。
然而听者说者奈何有心无意,上得了刺刀,抓得牢菜刀的男人着实少到归零。而显然,童哥是前者,女人如阿金或许还会妄想去追逐正常的生活和安定的日子,童哥没有妄想过。
指点江山的黑帮和鞍前马后的武替
我们每每提到上世纪香港电影的辉煌,总是少不了成龙、洪金宝、元彪、元华、元奎和同期七小福其他成员的名字。
但是辉煌背后,是各路演员纷纷被黑帮胁迫拍片的暗流。对这段时期,《古惑仔》有陈浩南仗义相救被胁迫拍三级片的小结巴的桥段,文艺大作《情人》是两支枪抵着梁家辉去异国拍就的,更有女演员被大佬强暴的或传闻或真相。
《阿金》也没有刻意回避这一段。童家班在酒吧被刀胁成重伤,原因是没有在最低的成本和最短的预期下拍完电影。
片场内,他们吊着威亚,肉身穿过草墙,从高空跳下,甚至新婚余温摔成高位截瘫,随时因为片场天气状况而拍不了戏,赚不到钱;片场外,他们和黑帮老板讲道理谈条件,一言不合打架拼刀,讨要医药费,只是要一席之地,和三餐温饱。
许多评论说,影片随着童哥角色的下线而急转直下,后续剧情简直不是许鞍华的水准;也有人说,启用洪金宝、杨紫琼这些武打明星来拍一部文艺片,卖点难以叫座,后面偏重黑帮的追杀、逃命剧情也是为了避免票房惨淡。
总之,不论是洪金宝本身作为京剧武行、武术指导、功夫片导演和演员的本色出演,还是杨紫琼本人离婚后重入演艺圈与剧情的高度重合,都让电影大接地气又如梦如幻。
片尾序幕,杨紫琼为剧情需要从高空摔下深受重伤,字幕写“谨以本片向杨紫琼及对香港电影作出重大贡献的武行致意”。
许鞍华惯会控制着情绪写流水账和念白,她作为一个记录者,不愿香港电影的幕后职业消弭在观众的眼里和心底,于是拍了这样一部电影,以台前的艺术,讲幕后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