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你鲜活而清醒

2019-11-14  本文已影响0人  安笛子

七月,在成都一山杂货铺的交换信箱里,我换到了一封来自陌生人的信,这个陌生人是位重度抑郁和重度焦虑患者,为了方便,我们姑且称ta为苦苦。

看到这封信的我,是苦苦笔下的“有趣的陌生人”,因为交换信箱是杂货铺里一个不太起眼的小活动,而我们都发现并参与了。

信纸已经有点旧,不知是多久之前写的,虽然苦苦在信中自称高中生,我对ta现在的一切状况都一无所知。

我只知道ta生病,接受治疗、自残,多次试图自杀,长期住院,情况却只有暂时和轻微的好转。

苦苦不明白,也不肯接受自己为什么会抑郁,“为什么抑郁会找上我?为什么快乐那么简单的事,对我就难如登天?”ta讨厌封闭的医院和无休止的服药,“我用指甲用力抠自己,甚至拿头撞墙”。

其实苦苦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在不发病的时候,抑郁在ta眼里是一头野兽,因为用药暂时沉睡,但苦苦过分清醒地认识到,这头野兽随时有可能再醒过来,ta打不过它,唯一的解决之道似乎就是同归于尽。

可是苦苦又这样写:“我还是在寻找其他的办法,也许有一天,死亡对我来说也会成为Plan B。”

ta还祝福看信的我,“你一定要开心。”

最初看这封信的时候,我差点当场落泪,我在那天的随笔里写着:“我看到了一朵饱受风霜摧折,却还在期待阳光的花。”毕竟这样一封信摆在面前,让人很难不动容——无论是心疼ta的际遇,还是感念ta与病症的诸般搏斗。

但同时,我奇异地获得了一种平静。

我将这封信夹在读书笔记的本子里,一直夹着,两个月来,翻出来看了好几次。

每一次看,都很平静。

不是放松的平静,而是感觉周围忽然慢慢地无声,甚至有点昏暗,一切都离我远去,只剩自己。

然后,我看见的是另一个自己。

有时候是遍体鳞伤的自己,有时候是理想状态的自己,有时候就是当下的自己。

苦苦的这封信,充满了ta鲜活而真实的痛苦,清醒而艰难的挣扎,它们一拥而上,却形成了我思考时最好的隔音屏障。

那种感觉不是强风,也不是洪流,更不是钢刀。它们就这样默默地出现,默默地让我平静下来,去面对自己。

我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真的说不清。

但我很感谢这封信。

从现实层面上来说,我并不想知道苦苦是谁,不想见到ta,不想听说ta的现状。没办法,我也是普通人,我也会害怕知道不好的结果,害怕ta的“Plan B”已经实践,或者更糟。

但从精神层面上来说,我真的很想很想跟苦苦说一声“谢谢”,ta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ta普通而真实的一封倾诉信,会带给一个陌生人力量,让她在疲惫的时候获得和自己对话的机会。

无关励志或心理分析,在我这里,苦苦的直白和真实,本身就是驱散无意义的喧嚣、纠结、虚伪等等一切的良方。

ta痛苦,但ta鲜活而清醒,一个人如果已经放弃了斗争,成为行尸走肉,是不会写出这样一封信的。

这封信的实际大小,比一张明信片大不了多少,很薄,很轻,能折成一小块。

但我只有在碰到它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一点,要不总是觉得它有千钧重。

那是所谓“灵魂的重量”吗?

至少我觉得不是。

那是“缘分”的重量。

如果那天我没有停下来写信并交换,而是迅速和大家一起离开杂货铺;

如果在老板娘递给我的一叠信中,我没有抽中这一封;

如果我不是我,不是这样一个人。

这封信就不会在我的生命中这样出现,留下这样的影响。

也就不会有这篇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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