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的随笔
前几天朋友家聚餐。在老徐家里。老徐是个很会烧菜的主，无论日料，中式，西式，她都会来两下，且味道，摆盘都讲究，以前隔段时间会去他们家聚会。
这不现在稳定下来了，都已办理了退休，大家倡议也应该好好聚聚聊聊了，都期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
那天，老徐很正式，早早就把房间布置了喜庆的氛围：鲜花，灯光，香氛，桌布，餐具......。踏进房门的一刹那，客人就会感到浓浓的喜庆氛围和主人的热烈情感。
客人们也都各自带来了心仪的礼物，有水果，点心，蛋糕，香水，和老徐喜欢的挂件等。
进门茶水，饮料招待，寒暄，好不热闹。
大家聊着各自在人生轨道上按部就班地向前，为那些死去之后必将化为虚无的功名忙碌不休，已将告一段落的匆忙的人生。
也憧憬着接下来可以安排自己的休闲人生的设想。
气氛热烈，话音此起彼伏。
随着老徐的一声热情明亮的嗓音：“开饭了”，大家的谈话嘎然而止，纷纷在台前落座。开始边吃边聊起来。八个冷盘快速上桌了，麻酱芥菜，熏鱼，马兰头拌香干，黄瓜海蜇丝，牡蛎，牛油果色拉，凤爪，五香牛肉。
席间，只听老张说自己胃不好，不消化。大家都招呼先他吃点热的，注意细嚼慢咽。
老徐的先生老王立马端上一小碗炉子上滚着的银耳汤，递给老张。
热菜逐渐上来了。老徐端上一大盘新西兰青蟹，咖喱味的，大家每人夹了一块慢慢品尝起来。
不一会，炸猪排来了，清蒸花蛤也端上来了，大家边吃边聊着，很是尽兴。
“这牡蛎既肥又嫩，像是有意放进蚌壳中的一块块嫩肉，一到嘴里就化了，同略带咸味的糖块一样”。大家一致赞扬牡蛎的新鲜。这份快乐令人难抵。
“油焖笋和清炒蚕豆可是应季食品，吃它的本鲜哦”。大家忍不住地夸着。
老徐的摆盘真是地道：两个镶着金边的白瓷盆装上翠绿的蚕豆和嫩黄，带有酱色的油焖笋，放在各自一端的西餐长桌上，匍匐的热气带来了清香和鲜味，提醒着人们这人间四月天的美好。
著名的本帮菜“腌笃鲜”端上来了。砂锅里的高汤清澈微白，里头炖的笋段淡黄、咸肉暗红，还有几块炖出乳白汁水的肥蹄髈，光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客人慢慢品尝，老徐始终闪着自信的目光，缓缓的口气，挨个介绍着菜品的特色和配伍，以及原材料的选择。还时不时伸出带着墨绿宝石戒指的右手，利索地拿着公筷和调羹往客人碗里夹菜。
此时老张想要换骨盘。老徐放眼往桌上一看，就一个劲地说着：要换的，要换的，有些食物壳大，占盘子。
此时，她丈夫老黄已经拿着一叠干净盘子挨个换着了。
“蚕豆季节很短的，特别是本地豆，十天左右就落市。我家喜欢吃，每年这个时候，我就买50斤，剥好放冰箱冷冻，日后不管烧豆瓣汤，豆瓣酥还是清炒，都好吃”。老徐自豪地介绍着食材的保存和烧法。
大家也都开心地聊着美食的话题。
没过多久，老张又嚷着换骨盘，这一次她换了一种方式，起身问老黄要盘子，大家停住了话语，朝她面前望去：一大堆食物渣已经快要溢出骨盆，只见她还在一刻不停地吐渣。绿的菜渣，白的肉渣，烤鱼的深色渣，春笋的淡黄色渣......。坐在正对面的我，看着这个从没见过的场景，突然一股热流从胃部往上翻滚，喉咙发酸，想要吐的感觉。
整个桌面，此时换骨盆的，只需换她一人。而且因为吐出污秽太多，她先生只能把垃圾桶带过来，随手扔进去，再取大块抹布把她眼前的桌面擦干净，换上干净的大盆子。
坐在一旁的肖老师略带嫌弃地站起来，给老黄腾地儿。
“没关系，怎么舒服怎么来，这里都是老同事，自家人一样”。老徐调和着气氛。
可是，大家可能也跟我一样，一下子都没了食欲，屋里只听到老黄来回拿盆子，抹布，垃圾桶的声音。
想着日常生活中，骨盆只是在吃饭时用来丢弃鱼刺，骨头，以及其它带壳的，或太硬，不能下咽的弃物的，而非大口吐出的膳食纤维。
原来趁我们说话的当儿，她在努力地“咀嚼”。
老张似乎已经觉得大家的目光有点异样，干脆说开了：听医生说，每天进食最好多样化。我胃不好，一下子吃不了许多，吐渣特别适合。既把营养都吃下去，又不伤胃，两全其美了。说着，一脸红晕，低着头，还浅浅地笑了。
一阵沉默......。
想起了一句名言：人们情绪的尽头不是脏话不是发泄，人情绪的尽头是沉默。
饭后，蛋糕和咖啡，西点和烛台上桌了。
老徐又营造了第二波聚餐高光时刻。
西点是正规的三层白色磁盘，一层层渐变。中间贯穿的可提的轴心显得金黄闪亮，摆放的西点错落有致。樱桃，鲜花，果酱点缀。这些摆饰，已经让大家忘记了刚才。
老徐真是个认真生活，用精致的美食治愈大家的心理师呢。
此时，大家的心里都会有个疑问：蛋糕，点心老张能吃吗？吃了吐什么呢？
果然，她吃了蛋糕，喝了咖啡，眼前的盘子干干净净的。
聚餐的下半场，大家就这么少了许多话。尽管老徐一个劲地找着话头：“雕塑公园的樱花开了，粉的，白的，真漂亮”。
“下次你们再来，记得给我带几个香菇包子”。
“青蟹烧得入味吗，下次再尝尝清蒸的”。
“烧得好吃，下次再来”。王芳和我礼貌地回应着。
回家的路上，我在想，到了退休的年纪，身体都有不舒服的时候，在家怎么做都可以，但是公共场合这样做，似乎不太适宜。聚餐可以请假的，等到身体恢复了，再慢慢享受生活。
好的饭菜要慢慢享用，好的生活要细细品味；不要着急把饭吃完，也不要匆忙的走人生之路。沿途的风景，在慢悠悠中才能细致呈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