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红楼梦》第三十八回内容分析②品菊诗

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

上篇写湘云取了诗题，用针绾在墙上，众姊妹各自斟酌起来。这次的菊花诗题不限韵。经过李纨综合评判后宣布林潇湘魁夺菊花诗。宝玉听后不像上次，称李纨这次评价极公道。

《咏菊》潇湘妃子（林黛玉）第一
《问菊》潇湘妃子（林黛玉）第二
《菊梦》潇湘妃子（林黛玉）第三

其他三钗菊诗被评为次之：
《簪菊》蕉下客（贾探春）
《对菊》枕霞旧友（史湘云）
《供菊》枕霞旧友（史湘云）
《画菊》蘅芜君（薛宝钗）
《忆菊》蘅芜君（薛宝钗）

下面，仅以个人赏诗解意留字献丑。欢迎文友一起交流互动！

（一）忆菊／ 蘅芜君

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
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
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描写对人的思念，期盼相见而不得的惆怅之情。蘅芜君居住在蘅芜苑（谐音：恨无缘）里，这似乎在暗示宝钗与宝玉之间的缘分与他俩未来命运的暗示。

探春称蘅芜君沉着，用“秋无迹”“梦有知”把忆字烘染出来了。而个人看到的是宝钗不亚于黛玉的敏感。

（二）访菊 /恰红公子

闲趁霜晴试一游，酒杯药盏莫淹留。
霜前月下谁家种，槛外篱边何处秋。
蜡屐远来情得得，冷吟不尽兴悠悠。
黄花若解怜诗客，休负今朝挂杖头。

宝玉最惬意的时光便是父亲离家后脱离了管教，他随心所欲地活着，在大观园里与姐妹们嬉笑打闹，自由自在又无拘无束。这与他未来决定出家的决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种菊 /怡红公子

携锄秋圃自移来，篱畔庭前故故栽。
昨夜不期经雨活，今朝犹喜带霜开。
冷吟秋色诗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
泉溉泥封勤护惜，好知井径绝尘埃。

亲自从花园动锄移栽的菊花，宝玉定会细心呵护，他翘首期盼有一天花的开放。经过一夜的风雨，喜得今天菊花带霜的开放。

知冷吟秋的诗有无数首，洒酒以祭菊花清冷的幽香。我愿同井径亲近，而与尘埃相绝，意含愿与秋菊偕隐，超尘拔俗，息绝世俗的交游。

花开喜悦，以花喻大观园里的女子，宝玉怜香惜玉，表达他愿将一颗诚挚的“园丁”爱花之心给予如花似玉的姐妹们。

（四）对菊 /枕霞旧友

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丛浅淡一丛深。
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阴。

从花圃里移来的黄色（各种黄色菊）贵过金子。从浅淡到浓黄相互映衬着一丛一丛。脱帽坐看秋天萧条疏落的景象，抱着膝吟唱菊花曲。数来数去都觉得再没有比你（菊花）更傲世的知音，恰如钟子期能听懂俞伯牙弹琴之意。千万不要辜负了秋光荏苒，大家都当珍惜光阴。

这“枕霞旧友”是宝玉听了贾母回忆史家有一水亭为“枕霞阁”，如今虽没了，但湘云毕竟是旧主人，于是便给她起了这号。湘云这首诗由菊花写到自己，表达自己与傲世菊花相知相惜之情。她未来的命运也如此般。

“科头坐”、“抱头吟”就像李纨所评，人的身影、神情与菊花融为一体，被湘云刻画得入木三分。如菊花有知，必腻烦了。比喻写得太好了，连菊花都要嫌弃了！是正话反说、欲扬故抑的表达。

（五）供菊/枕霞旧友

弹琴酌酒喜堪俦，几案婷婷点缀幽。
隔座香分三径露，抛书人对一枝秋。
霜清纸帐来新梦，圃冷斜阳忆旧游。
傲世也因同气味，春风桃李未淹留。

弹琴饮酒，折菊插瓶玩赏，几案上瓶菊独影婷幽与庭院里的菊香渐溢室内，使清秋季节纸帐中睡觉出现了别具新意的梦境。

忆起未折未供之前在夕阳残照游赏清冷菊圃时的情景，便感受到了供菊为友的喜悦。我（史湘云）与秋菊拥有一样的情操，所以对春风中摇曳弄姿的桃花李花从不驻足欣赏。

黛玉评价“圃冷斜阳忆旧游”这句背面傅粉，
“抛书人对一枝秋”妙绝，将“供菊”（诗题）说完，没处再说，故翻回来想到未折未供之先，意思深透。

（六）咏菊/潇湘妃子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首联：一入诗便似着了魔般不知昏晓，绕篱倚石反复思索推敲。
颔联：以笔端蕴秀临秋之心描述，口角含香对月吟唱。
颈联：满纸都是对秋的自怜自艾，谁能理解我感秋情愫之怀呢！
尾联：陶渊明自有如菊般（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傲然之气，我之所以咏菊，也是喜欢他这种亮洁高风之志。

李纨评黛玉这首《咏菊》为诗冠之首。“口齿噙香”与湘云作的 《供菊》中“抛书人对一枝秋”“圃冷斜阳忆旧游”不分仲伯伯。黛玉的作诗造诣，才情不凡是得到众人公认的。

（七）画菊/蘅芜君

诗余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
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痕霜。
淡浓神会风前影，跳脱秋生腕底香。
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

吟诗之后又即兴作画，斟酌绘画构思需费些神。表现画叶聚散需泼墨疏密有致，在菊花瓣上涂色要表达秋天的氛围。水墨的浓淡可以充分描绘出风中菊花摇曳生的姿的精气神，我手腕底画出的秋菊都要散发出香气来了。千万不要觉得这是东篱边的真菊花就随手去采，姑且把菊花图贴于屏风聊作重阳佳节的慰籍。

宝钗以诗画菊，诗画之美被一个美才女表现的淋漓尽致。“诗、画”两意中却得“望梅止渴”与“画饼充饥”之感，似乎暗示着她与宝玉未来婚姻关系的有名无实。其中丹青描绘诗句尤为个人喜爱。

（八）问菊/潇湘妃子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

李纨将此诗评为冠中之二，为新颖别致，表其个性。也说明李纨通过黛玉的表达，读懂了她。湘云更是称赞黛玉这首诗“真把个菊花问的无言可对。”

大家对秋景无所不知，（我）望着菊花，倒背着手若有所思，菊花啊，你为何开花如此之迟？花园之露与庭院之霜是何其寂寞寥落啊！你感受到秋雁南归，蟋蟀悲鸣的声音了吗？千万不要怪世间无知音，我倒觉得你才解我心事啊！

身在贾府里的黛玉，孤弱且陷于愁苦之中，她的心事有谁知，只有待菊解语。

（九）簪菊/蕉下客

瓶供篱栽日日忙，折来休认镜中妆。
长安公子因花癖，彭泽先生是酒狂。
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出自探春之手的簪菊，即把菊花插在头上。探春在诗中写到喜欢花的晚唐诗人杜牧，喜酒爱菊诗人陶渊明，还有打扮成乡野之人隐居山林的才清志高之人，他们簪菊并非为了扮美，可惜世俗之人并不懂这种意趣，竟在路旁拍手嘲笑醉酒簪菊之人。

探春在贾府里是活得比较通透的一位，她眼明心亮，却对贾府无能为力，于是借诗喻己，表达自己不随同流俗的一面。侧面表达了她心中令人神往的生活方式与情趣。

宝钗称这首诗中“短鬓冷沾”“葛巾香染”把玩菊形容的一个缝儿也没了，可见用句妙绝。

（十）菊影/枕霞旧友

秋光叠叠复重重，潜度偷移三径中。
窗隔疏灯描远近，篱筛破月锁玲珑。
寒芳留照魂应驻，霜印传神梦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凭谁醉眼认朦胧。

菊影随秋天的日光悄悄移动着，叠叠复重重的菊影形态清晰可见。透过疏淡的灯光，描绘出浓淡不一的远近菊影。

菊花的精神不就在菊影里吗！秋霜却像梦一样空幻不实。让我们都来珍重眼前人，不论是谁，既使陶醉在月夜菊影下，也千万不要破坏了下其中散发的暗香。

湘云明万事皆空，菊花的暗影与未来命运的暗示似铺垫，唯有人不想知。

（十一）菊梦/潇湘妃子

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在篱畔秋菊酣睡一场，梦境也清雅不俗。菊花在梦中伴随云月飘然高举，像在梦中迷离恍惚境界。（也许）菊花梦中登临仙境宛如庄生梦化蝴蝶之事。

菊花依恋地随着鸿雁南归而入梦，可令人着恼的蟋蟀悲鸣，屡屡惊醒了好梦。秋菊酣睡，梦境清幽，旧忆被打断，幽怨同谁诉。

此诗也是用菊梦写咏菊者自己之梦。拟人的笔法写菊花的梦境，实写难言之隐。虚与实之间，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也是黛玉对悲剧命运的预感。

（十二）残菊/蕉下客

露凝霜重渐倾欹，宴赏才过小雪时。
蒂有余香金淡泊，枝无全叶翠离披。
半床落月蛩声病，万里寒云雁阵迟。
明岁秋风知再会，暂时分手莫相思。

秋露因冷而凝，菊衰残倾斜。自重阳迄于小雪，菊花也由盛趋衰。不仅枝上无绿叶，连残留于花蒂上的花瓣也越来越少。

月影照于床一半，蛩鸣独雄在外，大雁们在万里之遥赶路还需歇脚。明年的此时我们还会相见，千万不要因为暂时的离别而思念。

世间有相聚就有别离，万物有盛有衰，叶残花缺，伤春悲秋，菊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以咏菊喻人，暗伏贾府的衰落，大观园里钗们的悲惨命运。可谓以残菊为题，比喻万物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