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处,春正浓 ,情比沙重
这个春天,我回来的第一个周末,孩子们说想回乡下去耍,作为妈妈我只能点头尊重。
妈妈,你从外婆家回来太晚了,樱桃都没了(过季节)。不过可以去搯(tao)桑椹,坡上很多,又大又甜。大女儿说。
好。很多年没摘桑椹吃了,想想还是有点馋,去就去吧。
走出门,往坡上望,满眼的绿呀,都分不清树叶、草、秧苗和青菜哪个的姿色更胜一筹。
时至暮春,坡上谁家的油菜已硕果累累。沿着地头弯弯曲曲的小路一直往上爬,终于来到一大片桑苗地。
这里虽然没有我童年时高大的桑树,只有一些一两年生的桑条丛,桑椹个头又小,好多都不够饱满圆润,但只要孩子开心,大人自然愿意陪同。
我随手摘了几颗品尝,果然没有了小时那般美好的滋味,于是默然地立在一旁看她们兴致勃勃地搯。
孩子看出了我的情绪,忽然停下来悻悻地说,妈妈要不我们回去吧,反正桑椹也没上次好吃了,大的都被别人搯完了,只有这些小的。
我竟一时庆幸孩子的通达人情。
返回途中,起风了,有股甜甜的花香徐徐而来,这味道似曾相识。
妈妈,你看,好多蝴蝶!小女突然兴奋地叫起来。
我只顾低头看脚下荒草缠绕的崎岖小路,猛抬头果然看到了一个翩翩起舞的蝴蝶世界。
我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蝴蝶?难道还有花世界?
妈妈快来,这里有好多金银花!大女儿也叫起来。
不错,就是它的味道!我刚刚还在纳闷,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金银花,顾名思义就是金色花和银色花的结合。你看一簇花里就有新开的白色和先开的黄色,难道不就是金色和银色的象征吗?
金银花藤缠绕在桑枝上,开在沟沟坎坎边。黄白相间的花一对对一簇簇,像蝶儿立在枝头。桑枝下挂着青的红的黑的桑椹,像绿蜻蜓红蜻蜓和蜂儿的眼睛。
春风拂面,蝶儿在花枝间翻飞舞动,甜淡的花香阵阵袭来,俩女儿一大一小拥在一堆一会儿争果一会儿抢花,不亦乐乎。
看着她们如这春天般明媚的笑脸,我一时忘却了多日笼在心头的阴霾。
或许此时我该是知足的妈妈幸福的女人,但我兼备孝顺的女儿和称职的儿媳吗?
想到大年过后,出门看到油菜花开满乡间小路,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皆是一片金黄的时候,我竟写不出一字半句的春意盎然,大抵是因为我那时苦闷的心情吧。
家事和孩子绕身,我这个远嫁女啊,过年却不能回娘家,娘亲卧床两月有余,日日念着我的名字,我的心被两头牵扯着,很痛。
无心赏春,春自在。
有意踏来,它不现。
寒假一过,孩子被安排进了学校,婆家这头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我终于可以启程去看望娘家人了。
北方的春天比南方的要来得迟缓,到了娘家时,还是春寒料峭万物没有睡醒的样子。
一天的日夜兼程,晚上下车直接去医院见了娘亲。
医院里静悄悄的,已经是夜间两点多了,谁还没睡呢。由于怕惊动前台的值班护士,我尽量放轻脚步经过。
走进娘亲的病室,她床头的灯还亮着。高悬在床沿上方吊瓶里的药水才滴了一半。一头花白的爸(da)趴在床的另一边沿上睡得很沉很累。
我没有去惊扰他们,直到他们醒来惊喜地看着我,然后娘亲哭了,爸(da)的眼角湿了,我望着他们瘦削苍老的脸庞眼里打转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一个月后,娘亲出院,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那天娘亲精神很好。回到家胃口大开吃了一大碗面条,在医院一直没怎么吃饭的她看着都吃得香啊!
饭后,我推着轮椅上的娘亲晒太阳,不经意间她指着门口外面那几棵高大的白杨欣喜地说:“春天来了!”
真的,清晰交错的黑色秃枝上平添了像写意画家随意轻点的一抹一抹的新绿,像初生的娃娃第一次睁开眼睛惊奇地看着这世界。
我也被这抹绿感动了。要是娘亲的病也像它一样重新焕发生机就好了,可她这个顽疾……什么时候才有春天啊。
在娘家的日子里,没有了孩子无休止的烦扰,取而代之的是娘亲日夜的疼痛呻吟,我的心上每天像压了一块毛胚般沉重。
爸(da)看我快支撑不住了就说,你回吧,家里婆婆孩子也需要你,这里有我不怕。
无奈,我忍痛离去。
走那天,爸(da)送我。院门外那几棵白杨枝头上的新绿更多更浓了。
快车载着我又走了,由娘家去婆家。
又是一个很晚的夜,孩子都还没睡,她们在等妈妈。
妈妈回来了,孩子的世界里一下春暖花开了。
我走了,娘亲的心是否又空了?